種田的人類學家 蔡晏霖
種田的人類學家 蔡晏霖
記者 施詞萱 報導 2020/09/07
「我曾經稱自己為『半農半人類學的多棲混種物』,但是這個稱號太長了。嗯⋯⋯那就叫我『種田的人類學家吧』!」蔡晏霖輕輕瞇起的彎彎笑眼,眼底流露出的真摯神情,展露無遺。
宜蘭心的台北人
目前在國立交通大學人文社會學系任教的蔡晏霖,父母都是宜蘭人,但是她其實是在台北長大的,對於宜蘭的記憶,幾乎都和三歲之前與帶大自己的外公、外婆有關。雖然長大後到了台北求學,但是每年暑假還是會回老家看兩老。在宜蘭,除了與外公的「兜風之旅」,蔡晏霖最喜歡在田野之間跑跳,或是自己騎著腳踏車,悠閒地探索著這個城市。對她而言,宜蘭的鄉野之間,不論是空間或是探索上,都相對比都市自由。「我認為,田園是比較適合我的地方」,她溫柔地說。

▲ 兒時對於田園的記憶,深深影響著蔡晏霖。(圖/施詞萱攝)
小時候每次從宜蘭回到台北,對她而言,是從自由自在的自然空間,回到了狹小、擁擠的都市生活,而蔡晏霖認為田園的迷人之處,無非是能夠接觸到大自然的生物。她現在回頭想起,小時候對於農村的印象,也在過去的成長過程、現在的生活,甚至對於未來的選擇中,深深影響著自己。而那短暫的美好時光,使她從學校制式的框架中逃脫,也是讓蔡晏霖愛上田園最單純的原因。
「沒飯吃」或是「吃不下飯」
雖然從小就對田園以及人類學感到著迷,但是為了不違背父母親的意願,蔡晏霖高中畢業後選擇進入了台灣大學就讀法律學系。而這個選擇,比較像是與家人妥協後的結果。對於蔡晏霖的父母親而言,念人類學未來會「沒飯吃」;對於蔡晏霖自己而言,念商學院會讓自己「吃不下飯」,因此就讀法律學系,對於雙方而言,是最折衷的選擇。
但是在求學過程中,蔡晏霖發現「法律」對於自己的意義還是不夠。而父母親也發現了她修讀人類學相關課程的成績,遠遠高於法律相關的課程,因此在選擇研究所時,父母親也就「放手」讓蔡晏霖追求自己熱愛的人類學。「開始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有變比較快樂嗎?」「當然!」蔡晏霖迅速地回答,就像是拿到了糖的孩子,絲毫不猶豫。

▲ 大學法律系畢業後,蔡晏霖持續追求對於人類學的熱愛。(圖/施詞萱攝)
認識在印尼的「客家難僑」
在美國加州大學念人類學博士時,蔡晏霖想要撰寫跟東南亞相關的論文研究,也在指導教授的鼓勵下,她毅然飛往印尼蘇門答臘島北邊的城市,也就是擁有「文化熔爐」以及「大自然生態門戶」之稱的—棉蘭。在這個潮熱的城市,有許多移民至此,包括說著福佬話的客家人。蔡晏霖也才發現,當時她的寄宿家庭女主人,是從印尼亞齊來到棉蘭的,而其祖先是中國廣東梅縣區的客家人。透過這位女主人,蔡晏霖認識了更多有關於亞齊,以及棉蘭客家族群的故事與歷史,以及他們與當地印尼人互動的關係。

▲ 蔡晏霖(圖右)與在印尼時居住的寄宿家庭成員感情要好。(圖/蔡晏霖提供)
這群移民至印尼的客家族群,在更早的歷史當中與當地人彼此之間的關係很友好,甚至擁有不分「群我」的意識。但是,一直到一九五○年代末期,印尼歷經了政治上的獨立以及大小內戰。種種複雜的國際政治因素,讓一群在印尼出生、長大的華人,被硬生生劃分為「中華民國國籍者」,也間接導致了他們與印尼族群的敵對關係。
試著進入他們的生活
要如何從一個陌生人的角色,走進研究對象的心裏?要如何從一個旁觀者,變成他們生活中的參與者?蔡晏霖說:「我先學習語言,再和他們長期共同生活,這是人類學中的『田野調查』。」而非帶著一套既有的問卷,用滾雪球的方式,讓受訪者回答問卷上的問題。
當時的她,在棉蘭待了整整十五個月,在那之後的寒暑假也會飛回去進行訪談。在與研究對象相處的過程中,蔡晏霖也逐漸了解了他們較深的心理層面。知道了他們關心的議題,以及對於過去和現在的改變,他們會有什麼樣的理解。而這段糾葛不清的歷史故事,也在蔡晏霖撰寫的論文〈「集中營」還是「自由區」?亞齊難僑的歷史與敘事〉中,被漸漸梳理。
撿不完的福壽螺
完成了在美國的人類學(性別研究)博士,以及在新加坡大學的東南亞研究系博士後研究後,蔡晏霖回到了台灣,並且於交大人社系任教。在二○一二年,她與擁有相同理念的夥伴,成立了由女農組成的「土拉客實驗農家園」。實驗農家園成立時,正值台灣返鄉務農的風潮。土拉客團隊希望務農不是單打獨鬥,而是加入一個「社群」,也因此他們看中了宜蘭的各種條件,包括人口的集中、資源的集中,以及較成熟的網路發展,於是將團隊基地從新竹搬至此。

▲ 蔡晏霖(圖中)與有共同理念的夥伴,成立了「土拉客實驗農家園」。(圖/蔡晏霖提供)
實驗農家園共有五位成員,採取了合作務農的方式。包括蔡晏霖在內的兩位成員種植水稻,其他團員則是分別種植水果、竹筍以及蔬菜,最後再將這些農作物透過網路銷售,或是藉由親友介紹的方式販賣出去,形成了「個別生產、資源共享、共同銷售」的關係。然而要照顧好一大片水稻田,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蔡晏霖在每年的春天,都會回宜蘭耕種稻田,而且為了保持作物的品質,實驗農家園堅持不使用藥物。然而這項選擇,讓他們必須更加注意,以及加強處理與害蟲相關的問題,尤其是——撿不完的福壽螺。雖然每年春天必須花更多心思在水田裡,但是蔡晏霖認為這反而是一種機會,可以讓她固定重返到土地裡。除此之外,在與福壽螺「長期抗戰」的過程中,也讓蔡晏霖有了不少的心得以及研究。
或許這對她而言,是個甜蜜的負擔吧!辛勞卻充滿了意義,就像是蔡晏霖期盼著台灣更美好、友善的心一般,溫柔且堅定。

▲ 蔡晏霖十分關心與福壽螺相關的議題。(圖/蔡晏霖提供)
【小檔案】蔡晏霖
學歷:美國加州大學聖塔克魯茲校區人類學(性別研究)博士
現職:國立交通大學人文社會學系副教授
學術專長:文化人類學、性別研究、東南亞區域研究、族裔與離散、食農研究
報導參考書目:
蔡晏霖,2014,〈「集中營」還是「自由區」?亞齊難僑的歷史與敘事〉。 《全球客家研究》3:163-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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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 顏筱娟
愛吃、愛睡 自然醒是我的好朋友,希望能在這年偶爾見面幾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