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期

謝庭菡 光影與恐懼的交錯

專訪國片「屍憶」導演謝庭菡,她的人生故事,以及她的電影。

謝庭菡 光影與恐懼的交錯

記者 李瑞彥 報導  2016/12/04

2015年八月,以台灣冥婚怪談為主題的恐怖片「屍憶」,上映前結合熱絡的宣傳活動帶動話題,上映後力抗同檔期好萊塢恐怖片,全台開出2000萬票房佳績。各大電影論壇皆給予正面評價,認為「屍憶」與同年年底的「紅衣小女孩」一齊將國產類型電影帶向全新的高度。

而「屍憶」,是台灣新銳導演謝庭菡所執導的第一部長篇作品。


電影「屍憶」宣傳海報。(圖片來源/痞客邦
 

興趣使然 熱忱所在

來自北京的外婆說的故事、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的電影,和科技迷父親的教導,謝庭菡自述這三件事影響了她的成長過程,埋下日後走上導演之路的種子。「我的姥姥(外婆)是個非常會講故事的人,她是民國38年跟著蔣中正從北京一起來到台灣常常跟我說她小時候住在北京的故事。」談到姥姥,謝庭菡嘴角忍不住浮現一抹微笑成長在充滿故事與影像的家庭環境,看著媽媽買來的VHS卡帶的宮崎駿電影;在爸爸的引領之下接觸了拍照與攝影。雖然直到高中都未曾再去涉獵拍攝領域,但人生的轉折,有時連當事人也難以參透。「其實我一直不知道,我會變成去做電影。」謝庭菡笑說。

大學就讀心理系的謝庭菡,由於想要替自己創作的樂曲拍攝MV,再度踏進影像的世界,而這一拍便拍出了興趣,並漸漸喜歡上影像創作。抱持著對於拍片的熱忱,她認為若要進入電影這門藝術綜合領域,勢必得先搞懂最複雜的原理,從而報考了電影研究所。「一開始我什麼都不懂,因為我等於是非本科系的進去唸研究所,甚至連很多經典電影都沒看過。」面對晚起步的劣勢,謝庭菡給自己兩年的沉澱時間。從零開始追趕進度著實辛苦,課表排了滿滿的研究所課程,只為了吸收、內化,並且找出自己的方向。


謝庭菡身著花裳,令人難以與恐怖電影導演做連結。(照片來源/李瑞彥攝)
 

從做中學 恐懼背後的理念

2009年進入電影研究所,謝庭菡在2011年才拍攝了第一支短片「殮財」,是個描述盜取往生者口中金牙以變賣現金的黑色幽默故事。實作所帶來的磨練與研讀理論大相逕庭,不僅學生製片經費短少,需要一人身兼數職,她更體悟到,拍片絕對不是一個人的事情。類型片相當吃重美術設計,以廢棄眷村作為拍攝地點的「殮財」也不例外。受限於經費,當時為了從零打造出片中的當鋪場景,美術組自備貨車四處蒐集無主家具與現成物品,最後只花了500元購買道具,在謝庭菡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擁有一個值得信賴、溝通良好的團隊,電影的拍攝才能順利進行。


「殮財」入圍第36屆金穗獎。(圖片來源/「斂財」粉絲專

創作者灌注於作品中的意念,影響作品所蘊含的質量;對於時常身兼編導二職的謝庭菡而言,作品所欲傳遞的訊息與題材之間的聯繫是相當重要的。「電影是最快讓大家了解有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故事的方法。」對於恐怖及黑色電影情有獨鍾的她,嘗試融合台灣在地文化與事件,寫下第二支短片「噬心魔」的腳本。背離民風與倫理的生死賭局,卻是以實際發生過的社會案件作為藍本;透過影像再包裝的現實,能夠將觀眾的視角引導至需要關注的方向,謝庭菡認為,這是電影之所以存在的使命。

既然電影題材涉獵神鬼怪譚,在拍攝時有無任何忌諱?「噬心魔」一片由於內容涉及鬼怪直接現形,首次執導此類片型的謝庭菡卻對於禁忌與習俗不甚了解,導致拍片期間狀況頻傳。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其中一場戲是,男主角要求女主角餵父親吃「最後一餐」並且「送他上路」。「他(男主角)只要一把那碗飯放在桌上說『妳就餵妳爸爸吃』,旁邊那個檯燈就乓乓乓乓在閃。」謝庭菡回憶,當時劇組人員中也數度傳出聽見女子笑聲等詭異狀況。經過多方詢問不同前輩及同業工作人員並且累積學習之後,第三部作品「屍憶」的拍攝過程便改善許多。謝庭菡笑道:「以前很鐵齒啦現在不是了,現在就是寧可信其有。」


「噬心魔」預告片。(影片來源/YouTube
 

歷練與挑戰 打造台灣恐佈片

真正使謝庭菡在電影圈打響名號的第三部作品「屍憶」,除了展現出她執導長片的能力外,對她本人而言,最特別的收穫莫過於與日籍監製一瀨隆重合作。「他真的是太厲害,經驗太豐富了。」代表作品包括「咒怨」、「七夜怪談」等,參與過80餘部電影製作的一瀨在指導謝庭菡的同時也給予她充足的創作空間。從一開始的跨國故事發想,一直到一瀨來台後的企劃案確認、腳本撰寫及實際拍攝,在他的監督之下時刻考驗著謝庭菡的能力。對於「恐怖感」的高標準以及力求創新的表現手法,對她而言是挑戰,卻也是最好的學習與成長。


一瀨隆重接受訪問時身著印有「屍憶」字樣的紅服。(圖片來源/台北市電影委員會

「一部屬於台灣的恐怖片」,可說是讓「屍憶」一片拍板定案進入製作的關鍵原因。「正因為我們生長在台灣,所以當你接觸到這樣的題材,你就是比別的國家來得更了解。」謝庭菡的選材獲得了一瀨的認同與支持,「所以有機會從這個角度去讓大家深入認識台灣,我覺得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至於從小成本製片躍升為國際合製電影,有別於一般人的看法,她反而認為二者沒什麼巨大的差異。「感覺只是時間變長了點」,謝庭菡笑著補上一句:「差別只在要想出更恐怖的東西吧。」電影是靠著燃燒熱情來支撐的行業,而全力以赴的創作不分作品規模,對傾注一切來打造每一部作品的電影工作者而言,都是一樣的。
 

說好故事 莫忘初衷

電影作為八大藝術之一,即使具備通俗及娛樂性依然不減其揉合各項領域的創作難度。而作為電影基底的故事,是謝庭菡十分重視的環節。「把故事說好」這句話所體現的,不僅是對於作品的堅持,更是認真對待想要傳達給觀眾的意念。雖然類型片在國片市場並非主流片型,但她認為,與其去揣測觀眾的喜好,不如先認清自己身為一個電影創作者想要說什麼。「我覺得(電影)有趣的就是每個人的個性不一樣,每個人想做的事情不一樣,電影也才會多元。」被形式迷惑而想要在一部作品中塞入太多想法,是新手導演常犯的錯誤;單純地將一個概念,以一個完整的故事來闡述,謝庭菡說,這是她至今仍在學習的。

「不管做什麼事情,不要忘記當初你喜歡它的初衷。」面對「屍憶」的成功,謝庭菡下了如此註解。放手去做並且做到最好,所產出的作品才能夠觸動人心;而在電影這條路上,唯有持續向前的人才得以回首瞻望,並發覺,原來在來時路上已經累積了如此收穫。

記者 李瑞彥
媽我用廣播上頭題了。
記者 李瑞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