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期

血染白袍 急診室暴力

血染白袍、天使折翼,醫療暴力層出不窮,從現行制度、硬體建設探討台灣醫療現狀。

血染白袍 急診室暴力

記者 凃湘羚 報導  2017/01/01

醫療暴力常發生於急診室,案例層出不窮,2016年12月29日台中一名喝醉酒的男子,在急診室出言恐嚇並失控踹向醫生,原本應是靜謐的就醫環境卻時常上演全武行。


緊張的醫療活動,導致急診室暴力屢見不鮮。(圖片來源報導者

2013年桃園縣鄉民代表王貴芬掌摑林口長庚護理師,兩記毒辣的巴掌打醒了大眾對急診室暴力的注目,立法院火速修改醫療法第24條及106條的法案,然而增訂的幾行字本該是醫護人員的護身符,卻未見法律顯著的成效,而今年7月行政院衛生福利部(以下簡稱衛福部)部長林奏延喊話,希望將醫療暴力行為立法成為公共危險罪,以非告訴乃論罪(公訴罪)審理,杜絕醫療暴力行為。
 

修法鬧劇 法律淪為安慰劑

急診醫學會理事長蔡維謀說道:「至今沒有確切的數據顯示,透過醫療法的修改急診室暴力的情況有所改善。」未進行提告的潛藏事件比媒體披露來得更多。 


醫療法第24條及第106條新舊條文對照。(圖片來源立法院法律系統

台灣醫療法的責任體系仰賴民法與刑法,尚未針對醫療行為量身訂做,陳鋕雄律師表示:「一個暴力行為的產生,可能牽涉到很多不同的法律。」國家機關予以處罰需遵守「一行為不二罰原則」從重量刑的結果,仍是以刑法判定。國立台北大學法律系鄭逸哲教授認為:「醫療法新第106條第三項的適用範圍,比既有的刑法第304條強制罪適用範圍小上加小。」醫療法第106條第三項僅保護正在處理醫療業務的醫事人員。舉例來說,倘若醫事人員在休息時間被施暴,並不適用此項法規,修改的法律沒有擴大保護範圍,反而更加限縮。

急診室暴力主要涉及傷害罪、公然侮辱罪、毀損罪等等,大多都為告訴乃論罪,醫療法第24條增訂「警察機關應協助排除或制止之」雖然強制警察介入,但告訴乃論罪仍需醫護人員自行提告,警察並無起訴的權力。被問到受暴醫護人員提告的情況,彰化基督教醫院急診醫學部擔任專科護理師的蘇柏熙無奈地表示:「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跟精神,又要救助病患又要提告。」面對施暴者懊悔的眼淚、各方的壓力下往往選擇撤告。倘若將醫療暴力事件列為公共危險罪,施暴者以現行犯處理,檢察官有義務介入調查,也不得任意撤銷告訴,對於醫護人員更有法律保障。
 

事先預防勝於事後檢討

如果把急診室暴力比喻成一場感冒,與其討論如何事後治療,倒不如做好提前預防,根據台灣護理產業工會的調查顯示,暴力事件發生的原因主要為醫護人員無法緩和病患或家屬的情緒,加重懲處無法遏阻病患家屬在暴烈情緒下的失控行為,因此在急診室的相關規劃上就相對重要。

陳鋕雄律師表示:「從法律去約束診療區跟候診區的區隔,比起加重醫療暴力者的罪刑來的有用。」設立門禁管制人員的進出,能夠有效阻隔滋事份子,但行政院衛福部醫院評鑑常務委員陳星助表示:「目前醫院都是朝著這方向努力,但現在很多醫院都是舊有建築,重新規劃空間對醫院來說是一大筆費用。」苦無強制規定加上需要投注大量的金錢,使得利用空間規劃杜絕暴力事件的方式無法一次到位。

回想起印象最深刻的暴力事件蘇柏熙說道:「因為要制止病人的友人吵鬧,避免干擾其他病人,反被對方架住脖子,叫出去談判。」置身在安全沒有受到保障的環境,由於警力有限無法長時間駐守,醫院只能雇用保全或是駐衛警,但遇到暴力事件時,並無強而有力的公權力抵制,因此錯失第一時間能夠遏止的時機,而警察趕到現場後,暴力事件往往已經結束,倘若能賦予他們公權力,便能更有效阻絕暴行。

政府機關也有擬訂相關政策,防止急診室暴力的氾濫,醫療評鑑基準及評量量表中第1.6.5條將防範措施、管理作業、通報機制列入評鑑標準中,此外衛福部提出五項安全防暴措施分別為門禁管制、警民連線、24小時保全人員、張貼反暴力海報以及急診室之診療區與候診區作業空間明顯區隔,但沒有法規的約束,只淪為喊喊口號而沒有實際落實。
 

由病情決定醫療 而非用心情決定醫療

台灣自行發展出本土化的檢傷制度,依照病情惡化程度的快慢,由嚴重到輕微分為五級,依序是「復甦急診」、「危急」、「緊急」、「次緊急」、「非緊急」,蘇柏熙說道:「很多病患跟家屬認為醫護人員低估了病情的嚴重度、延誤了救治時間,所以覺得醫護人員態度不佳。」事實上醫療資源有限,不是先到的先看病,而是透過檢傷制度的分類,讓危急的病人能夠先得到救治。


台灣急診檢傷與急迫度分級量表。(資料來源高醫醫訊圖片來源/凃湘羚製

拜全民健保所賜,醫療費用對於多數人不再是負擔,由於病患對醫院的信任或是貪圖急診的方便性,非緊急病症卻到大醫院就診,造成急診壅塞,使得護病比(醫院中護理人員和病人的比例)的問題顯得更嚴重,蘇柏熙感嘆的說道:「醫護人員嚴重不足是個存在已久的問題。」台灣最高護病比竟高達1:16,遠大於國際認定的最佳護病比1:6,超過負荷的病人量,惡化醫療人員與病患的關係,蘇柏熙提出方法解決急診壅塞:「輕症患者首先找到最了解你的醫師,再來疾病還沒有好的時候找同一個醫生看三遍,如果病情持續沒有好轉,請醫生開立轉診單。」減少醫護人員負擔的同時,病患也能做最有效率的治療。
 

暴力收束 借助你我

南丁格爾曾說:「自己一生中最豐富的常是背負那些『與我無關』的重擔,後來竟成為甜蜜的負擔。」醫護人員與時間賽跑搶救與生命無關的陌生人,細心縫合每個傷口、仔細傾聽痛楚,但失控的暴力行為就足以瓦解醫療人員與病人的信任,事後的懺悔宛如鱷魚的眼淚。

血染白袍、天使折翼,醫療人員所承受偌大的心理壓力,暴力事件如骨牌效應,所傷害的不單只是受暴的醫療人員,整個醫療團隊也陷入低迷的氛圍,更損及其他病患的權益,現行法規跟規範無法實質上保護醫護人員,期待未來醫療暴力的罪刑能以公共危險罪定奪、賦予駐警隊與保全公權力、民眾能體恤醫療人員的辛苦,暴力的收束需要借助你我他的影響力,才能讓醫療環境走向更完滿的進程。

記者 凃湘羚
高雄的孩子,但曬不黑, 有著過度狂烈的內裏,異常的潔癖,靈敏的感性, 努力把飄絮的思緒化成有溫度的文字。
記者 凃湘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