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安樂死 流浪動物雙面刃
零安樂死 流浪動物雙面刃
記者 劉以寧 報導 2017/04/23
電影「十二夜」喚起國人對於流浪動物議題的關懷,而去年桃園市新屋收容所的「簡園長事件」更加速「動物保護法」三讀通過。如今,已實施將近二十個年頭的「動物保護法」的新法條正式生效,也就是俗稱的「流浪動物零安樂死政策」,使得臺灣成為全球第二個推動零撲殺措施的國家。
莫讓零安樂變災難 動保人士反對
「我並不支持零安樂死政策,因為沒有完善的配套措施。」在臺北永和開設流浪貓中途餐廳的徐小可表示,零安樂政策匆忙上路,不僅沒有將TNVR入法,甚至也沒有流浪動物源頭管制減量的政策內容,她雖然是個動保人士,反對大量安樂死流浪動物的「十二夜條款」,卻無法支持零安樂的政策內容,因為政策缺乏完整的規劃和最核心的源頭管制,且將責任全數移轉給下游的收容所,導致收容過量,收容所內環境與動物的生活狀況皆十分糟糕,許多動保團體皆強力反對零安樂政策。
零安樂政策並未包含TNVR,讓許多動保團體十分反對。(圖片來源/臺灣防止虐待動物協會)
動物生命價值何在 爭論不休
令動保團體爭論不休的零安樂政策,起源於對「動物生命價值」的不同觀點。在零安樂死的政策中,做好源頭管理及流浪動物數量管控是非常重要的一環。許多動保團體大力倡導以大範圍、高強度的TNVR(捕捉、絕育、施打疫苗、原地回置)來減少流浪動物的數量。
但是農委會與部分的動保團體則非常不贊同將TNVR入法。他們認為TNVR不僅耗費許多人力物力,也不能真正降低流浪動物的數量,更無法保障這些回置動物的生活品質,也擔憂會有不負責任的飼主搭上愛心人士定點餵食回置動物的便車,將家中的寵物棄置街頭,造成飼主責任制崩壞。除此之外,也有可能造成環境髒亂及交通事故的發生。臺灣動物社會研究會(簡稱動社)表示,比起使用TNVR緩慢減少流浪動物的數量,應把重點放在源頭管制,讓棄養的數量減少,才是治本之道;也批評TNVR將動物原地回置的措施,只是讓牠們日復一日三餐不繼、在街頭徘徊。
部分動保團體擔憂,零安樂政策會造成棄養潮。(圖片來源/大愛電視)
動社成員陳玉敏在文章中寫道:「如果台灣公立收容所犬隻『零安樂死』的重量『歸零』了,但是更多犬隻在民間收容所或是街頭野外因疾病『痛苦致死』或『自然死』或『橫死』,其死亡的重量卻是加倍了。」他們認為若死亡真的有重量,當然是以其死亡的方式來衡量。TNVR只是將原先進入收容所安樂死的代價換成在街頭流浪的生活,並非真正的為流浪動物著想。
死亡的解脫與生存的意義 孰輕孰重
農委會與動社的立場堅定,但其說法不全然正確。相較起收容所擠爆的現況,TNVR不僅讓在街頭流浪的動物絕育,族群大小不會再增加,甚至也能夠藉由精準捕捉的過程來掌握臺灣流浪動物的數量。再者,TNVR的花費遠小於建造更多收容所的金額,若只是建立更多收容所收容流浪動物,不僅無法從根本解決問題,更需要耗費遠大於TNVR的人力和物力來執行。
「棄養」一直被動社與農委會認為是流浪動物持續增加的最大原因,然而事實上,臺灣的棄養率並沒有將流浪動物族群本身的自然增加納入計算。在沒有實施TNVR的狀況下,目前流浪動物減量政策的成果看起來十分有效。但若是將這些本為「無主」的流浪動物的繁殖數量納入計算,就能體會絕育的重要性。強制讓TNVR入法,不僅能要求地方政府規劃預算,也能減少收容所的流浪動物數量。
死亡有重量,但難道人類有權因為「怕牠們在街頭難以生存」、「牠們會造成環境髒亂」、「流浪在街頭會遭到人類的虐待或是欺負」,而決定以「預防性死刑」的方式讓流浪動物提早解脫嗎?生命亦有重量,我們無權決定每個物種「應該」生存多久,也無從衡量這些流浪動物的生命孰輕孰重。相較起為了人類認為的「應該」與怕影響到我們的生活空間,而將這些動物從牠們熟悉的領域移走,安置在冰冷的收容所裡,與不熟悉的狗群關在狹小的空間裡,無止盡等待渺小的認養機會,TNVR的原地放養,才是比較尊重動物生命的作法。
收容所擠爆 死諫盼獲重視
零安樂政策原先的用意是希望回應前幾年「十二夜條款」掀起要求改進動保法的聲浪,刪去收容所需在十二天後將無人領養的流浪動物安樂死的規定。但是匆忙上路的政策,並沒有讓臺灣的流浪動物現況變得更好,反而讓收容所的動物爆量,有些收容所甚至在無奈下超收兩三百隻的動物,原先已略微擁擠的收容所,湧入大量動物後,更造成動物大量感染疾病、生活品質不良,時常有互相攻擊的狀況發生。
在2015年通過零安樂政策後,臺灣各地的收容所即承受相當大的壓力,收容所內的流浪動物數量持續增加,領養風氣沒有增加,只讓原先一籠關兩三隻狗的情況演變成五六隻狗擠在小小的籠子內。政策即將上路,卻沒有規劃完整的配套措施,這樣的狀況不僅讓收容所內的動物狀況不佳,也讓滿懷愛心與熱忱的收容所人員充滿挫折與不滿。
2016年,新屋收容所園長簡稚澄吞下安樂死藥物,盼能改變現況。(圖片來源/蘋果日報)
2016年,新屋收容所的園長簡稚澄曾多次向上級政府機關要求改善零安樂死的動保政策,希望能夠加強政策內源頭管制不足的部分。然而簡稚澄滿腔對於動保政策的關懷和期待,不是遭到漠視,就是被草草打發,始終沒有上達天聽。在失去希望後,她吞下動物安樂死的藥物,以死諫的方式傳達「生命並沒有不同。」盼望人類能重視動物生命的價值,別再草率看待流浪動物議題。這也是站在第一線的動保人士對錯誤的動保政策最沉痛的抗議。
忽略生命價值 零安樂政策仍不足
已經在路邊救回三隻流浪貓的愛爸顏膺修強調:「零安樂死應該只是暫時的目標,最終的目標應是對於生命的終極關懷。」目前政府的政策以零安樂死為最終目標,追求表面上棄養率、領養率的數字成效,卻忽略了生命教育與飼主責任教育,不僅棄養的罰則沒有落實,也並未鼓勵家中寵物結紮等核心的源頭管制。放任合法與非法的養殖場繼續大量製造新的生命,卻並未強制讓TNVR入法,讓路邊的流浪動物繼續繁殖,而即使捕捉流浪動物,也無法妥善安置。「生、養」不平衡的情況,直到政策上路的現在,仍無法解決。已經實行約二十個年頭的動物保護法,何時能真正地關懷動物的生命,讓人類與動物和平相處,彼此尊重,仍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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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 劉以寧
來自臺灣最南端的恆春小鎮,仍然在隨溫度變換的三態中尋找自己的模樣。 就寫吧,在所有能夠擠出的文字被時間的浪沖散之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