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堡 月光下饒舌「爵」醒

記者 徐子晴 文  2010/10/24

當有一天，爵士元素成了嘻哈歌曲裡的主角會發生什麼事？台灣新生代饒舌歌手蛋堡，在2010年推出新專輯《月光》，邀來日本當紅爵士樂團Jabber Loop合作，華麗的爵士樂配上蛋堡時而低沉、時而俏皮的聲音，扭轉大家對嘻哈音樂的印象。

熱鬧活潑的樂曲搭配神祕的暗色封面，蛋堡《月光》專輯華麗中帶點輕鬆。
 圖片來源／顏社

2009年，蛋堡分別以《收斂水》與《winter sweet》獲選為華語十大專輯並入圍金曲獎最佳新人，用獨特的押韻方式、輕饒舌的曲風、白描卻帶著散文般的歌詞，吸引不同群眾的樂迷，並重新定義華語音樂對於饒舌樂手的認識。饒舌樂不一定要關在房裡咆哮喧鬧，也毋需對世間的虛偽強迫自己憤世嫉俗；坐在明亮的咖啡店角落，輕鬆聆聽蛋堡的音樂，歌詞彷彿躍然紙上，化作一幕幕電影場景，在現代人眼前一一呈現——人們認真做事卻換來鄙視眼神、人們擺動身軀在pub裡沉醉狂歡、人們在毫無生氣的空洞都市裡夜遊……。在新專輯《月光》中，蛋堡以他一貫帶點神經質的歌聲，帶領大家進入天馬行空的創作世界。在這裡，蛋堡不只是饒舌歌手，更像個導演，勾勒出現代人活在都市裡的掙扎與愛恨。

呢喃低語　探索內心

《月光》可以分為三個部分：包括蛋堡的自我呢喃，以及他對人生經驗的描繪。「什麼叫做超經典，不會被換，不會被忘，不會被停止，不停的唱。」在〈經典〉中，蛋堡唱出了自己對於音樂的態度，並為經典的定義下了註解，隨著背後恣意喧鬧的喇叭和點綴節奏的貝斯，「放客」（funk）的精神隨著蛋堡的喃喃自語偷偷滲入了腦中。除〈經典〉外，在〈鑽牙者〉以及〈夜間漫遊〉都可以聽見蛋堡心底的聲音，憤怒的鼓聲融合低沉的貝斯，時而對世界上的不快發出怒吼，一聲聲「痛痛痛」都緊緊地壓迫神經。薩克斯風的滄桑緩緩吐出夜間氣味，都市的人們飢渴地嗅著暗夜的清新，想要離開有秩序的世界，遊蕩在星空伴遊的狂想裡。

 蛋堡在〈月光〉中，幽默自比為嘻哈界的「小哥」。（影片來源／youtube網站）

相較於其他作品的熱鬧繁華，與專輯同名的〈月光〉則像一篇擁有充沛情感的交響詩篇。蛋堡有如吟詩般，澎湃的唱著「月光下，我們拆下型態意識框架，月光下我們脫下白日沉重裝甲……」。什麼時候我們才能面對赤裸裸的自己？孤獨、寂寞、悲傷等最銳利的情緒在夜晚急湧而來，只有在月光溫柔照射時，所有的武裝一一褪下，只有自己，最真實的自己，隨著悠揚的爵士五重奏，擁著回憶漫漫起舞。

在《月光》中，以〈過程〉一曲最為特殊，同時也是紀錄片《街舞狂潮》的主題曲。搭配影像，〈過程〉為嘻哈四大元素中另一元素——霹靂舞（breaking dance）搭起橋梁，以扣人心弦的歌詞和帶點抑鬱的旋律引起觀眾共鳴，感受蛋堡對人生的體會，不流於為批評而批評的裝模作樣，歌詞也特別感動人心。「你沒有看過陌生的臉，更熱或更冷的水，更軟或更狠的嘴，更深刻的……」雖無法得知蛋堡為理想經歷過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蛋堡精準地抓到人們追求理想的拚命神情，將一個個失落的臉龐放入音樂，提醒這個世界以及自己，「過程是風景，結果是明信片」。

 怎麼體會，哪種眼神最深邃？怎麼體會，哪種笑容最珍貴？蛋堡說：「最重要的是過程」。
（影片來源／youtube網站）

輕饒舌樂　受質疑的嘻哈

蛋堡散文式的歌詞風格，可以看出其對於生活的敏銳度。面對國內其他嘻哈饒舌歌手如MCHot Dog、大支等人，蛋堡的治癒系爵士曲風，與不寬鬆、不「嘻哈」的穿著，以及不尖銳批判的歌詞，皆成就其獨樹一幟的地位。輕饒舌讓蛋堡在嘻哈音樂界掀起了一陣旋風，然而，在眾人為爵士加嘻哈的迷人組合為之傾倒的同時，蛋堡連歌詞也很「輕」的饒舌，卻不禁令人質疑，到底是否符合嘻哈的精神？

嘻哈文化最初源自1960年代的布魯克林區，當地的非洲裔及拉丁美洲裔黑人窮困潦倒，社經地位低下及物質生活不足，使當地的青少年整日無事可做，或隨著音樂搖擺身體，或到處塗鴉以表達對社會及生活的不滿。這般景象周而復始，最後形成了嘻哈文化。事實上，嘻哈文化作為一種青少年對社會反動的次文化，後來蔚為風潮，逐漸形成青少年的自我認同。

商業包裝　嘻哈精神受挑戰

1970年代開始，嘻哈引進台灣，以流行娛樂的形象在媒體中呈現，因此台灣青少年接觸的嘻哈文化，充斥了資本主義的商業層層包裝。寬鬆的Ｔ恤加上垮褲與球鞋成為台灣青少年眼中最「嘻哈」的穿著，重低音與鼓聲交錯才是最「嘻哈」的音樂、髒話與暴力元素充斥更是「嘻哈」的要素之一……。那些源自布魯克林區，在美國深受推崇的饒舌歌手們，確實表現出嘻哈文化中的獨立、反叛、挑戰精神，然而，當嘻哈文化飄洋過海，並在台灣生根茁壯後，會變成什麼樣貌？嘻哈音樂在台灣發展後，一定不會和美國完全一模一樣。在台灣，饒舌音樂還在發展階段，但使用不同於英語的語言，如中文、台語、客語等來唱饒舌，押韻的方式和表現的形式與內容，就已和西方十分不同。

若真要問「嘻哈的態度」，幾乎所有街舞舞者或是嘻哈歌手都會給差不多的答案：「勇於嘗試、有自己堅持、不盲目跟隨流行。」那麼，少點批評，多點輕鬆的《月光》，也許才真正符合嘻哈文化的精神。蛋堡將自己真正想說的話、出現在腦海的旋律，製成一張充滿情緒與自我生命的專輯，如此一來，是否不夠具批判性的問題，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相較於之前的《收斂水》、《winter sweet》等作品，蛋堡在《月光》中仍然表現了行雲流水的韻腳以及無懈可擊的節奏感，但和日本爵士樂團Jabber Loop合作下，有些作品如〈I want you〉就有商業化的傾向。何謂地下音樂？何謂流行音樂？定義本來就難以區分，期待蛋堡追求音樂創作的同時，別被資本主義商業化的強勢所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