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麥娜絲 小人物的中年困境
同學麥娜絲 小人物的中年困境
記者 王姵淇 文 2021/03/21
2020年賣座國片之一《同學麥娜絲》，是去年台灣紀錄片導演黃信堯所推出的第二部劇情片，改編自導演在2005年榮獲第29屆金穗獎的最佳紀錄片《唬爛三小》。導演在電影的開場用親切的台語畫外音描述了他人生中的普拉斯（plus），但也抱怨電影公司賺了錢，自己卻連新買的重機都沒騎過幾回，呼應了這部電影想傳達給觀眾的價值觀——「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無論人生有多荒謬，還是要過下去。
四位同學的惆悵人生
《同學麥娜絲》是現代台灣社會中，許多中年大叔的生活縮影，劇中共有四位主角，分別為認真工作、當白領上班族的「電風」（鄭人碩飾），人生毫無目標、卻對高中女神——麥娜絲念念不忘的「罐頭」（納豆飾），追求夢想、一心想成為導演的「添仔」（施名帥飾），以及繼承家中紙紮屋事業、有口吃的「閉結」（劉冠廷飾）。即便高中歲月已過去30年，只要一有空閒時間，四位同學便會坐在泡沫紅茶店裡打牌、聊天，訴說他們「厭世」的人生。
「電風」陳典鋒是四位好友的聚會號召者，隨時就約好友們出來聚聚，除了跟朋友們抒發在職場上遇到的瓶頸，也能關心他們近期的生活。然而，在保險公司工作好幾年的他，卻遲遲無法升職，只能看著同事的臉色生存下去。好不容易掙得一間房子配上極小的車位，緊接著又面臨奉子成婚的壓力，不斷被生存焦慮追著跑，難有喘息的空間。
他代表多數在職場中的台灣中年男子，他們默默的付出，卻在薪資與職位上無法得到相對應的回報。在重重的打擊下，無論是再怎麼刻苦耐勞的人，也終有被壓垮、爆發的一天，就如同他的名字「電風」一般，每天奮力地打轉，吹出來的風卻有限，自己的努力永遠追不上現實的殘酷。
「我做任何事都很認真，但做任何事都不如意。」——電風
「罐頭」林冠陶是個胸無大志的中年「魯蛇」，對比他人汲汲追求的事業，他更注重愛情所帶來的滋潤，寧願沒工作、被討債公司追著跑，也要滿足身邊女性的需求。之後雖然得到戶政事務所的工作，遇到他心目中的高中校花後，對她仍無法忘懷。後來得知麥娜絲為性工作者，即便心理上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生理上仍無法克制，甚至在夢中對她有性幻想。
自從女神的形象在罐頭心中毀滅後，他便渾渾噩噩的度過這一生，不再振作。就像許多人在愛情與麵包中，選擇了愛情，即使心靈上獲得安慰，只能靠微薄的薪水支撐生活，失去生活品質，就有如只能暫時嚐到甜頭的罐頭，對我們自身卻毫無營養價值。
錢包僅剩一美元的罐頭。（圖片來源／Facebook）
「添仔」吳銘添有著遠大的導演夢，就算他連作夢都在拍電影，但在夢想高過於才華的情況下，他才意識到成為導演是多麼遙不可及。現實與功名不斷的拉扯下，他竟變成政治的傀儡，連好友的婚禮和告別式都變成他拉票造勢的場所，甚至還與勾引他的秘書發生婚外情，最終成為大家眼中的現實勢力鬼。
夢想一旦變調後，都會成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這也是大多數中年人會遇到的人生困境，在面對家庭與經濟的壓力下，很多時候我們必須放棄夢想，去追尋人人眼中的「穩定工作」。人因夢想而偉大，但即使有夢最美，當夢想不能為我們餬口飯吃時，吳銘添就真的變成了「無明天」，他的人生也就此失去了目標，而他在造勢現場高喊著「明天會更好」的時刻，就成了最荒謬也最諷刺的情景。
「你差一步，我也是差一步，我們大家都差一步而已。」——添仔
添仔（左）與妻子阿枝（右）與選民拜票。（圖片來源／截圖自YouTube）
「閉結」李宏昌是個凡事為人著想，卻很少為自己想的人，且多半的時間無法完整表達一句話，只能任由社會及命運擺布。從小被阿嬤帶大的他相當孝順，連結婚也是為了讓年事已高的阿嬤開心。身為紙紮師的他有著一雙陰陽眼，就算忙到焦頭爛額，也願意為亡者做出「瞎趴」的亡車，滿足他們最後的心願。
如此善良又對自己份內事相當負責任的閉結，自知差人一等卻仍安貧樂道的過日子，擁有生活的一些小確幸，對於朋友更是義氣相挺，最後卻因為討債公司認錯人，而被無辜打死。我們常說：「好人有好報。」，但現實卻不盡然，有時換來的卻是上天的無情，被命運擺了一道。
四位主角分別代表台灣人在人生中對於工作、愛情、理想、家庭的追求。年輕時，我們可以義無反顧地尋求我們的理想，跌倒了還有從頭再來的機會。然而，到了中年，我們身上的擔子越加沉重，必須為自己與他人負責，這或許就是生命中的哀歌，即使困難重重，仍要與現實搏鬥，奮力譜出生命中優美的樂章。
電影中的字句巧思
電影《同學麥娜絲》其實隱藏著多層面的意涵，光是片名就有三層寓意：第一，是罐頭的高中校花別名為「麥娜絲」（Minus）；第二，則是電影中閉結的無辜犧牲，也就是同學minus；最後，是我們總是希望人生道路一路順遂，毫無阻礙，但是生活有起有落，往往不會只有加法（plus），減法（minus）也是我們會遇到的人生課題。
導演也隱身為旁白擔任第五位高中同學，在電影中不斷與主角群們互動，為劇情增加註解，甚至在電影的最後一幕衝出鏡頭，毆打添仔，顯現他身為一個旁觀者如何打破電影的四面牆，並化身為觀眾，替主角群們教訓了刻薄的添仔，為整齣電影增添不少趣味。
「我想人生也是一樣，我們花很多時間找尋人生的答案，但說不定答案的本身就是一片混沌。」——導演黃信堯
好友們激勵心理受創的罐頭。（圖片來源／Facebook）
人生就像哭笑不得的黑色幽默
在現今台灣的扭曲社會，我們對理想的嚮往有時必須屈服於現實的殘酷，中年大叔們也很少有時間和精力去實現人生目標，而他們的心中憂愁往往不同於年輕人般能輕易紓解，眉頭深鎖、面有難色，也常半夜望著窗外思索未來，這就是成年人的日常。偶爾與朋友們相聚、突如其來的休假都能成為他們的救贖。即使我們在人生中都會遇到過不去的難關，但或許與它共存也並非難事，苦中作樂又何嘗不好呢？畢竟人生不可能永遠加分，不如就樂觀面對減分的時刻，再重新起程吧！
「年輕時總相信自己能展翅高飛，年過四十才明白原來我們不會飛。」——導演黃信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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