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乳房》　時代的故事

記者 黃湞尹 文  2009/09/27

◎《媽媽的乳房》書影。 （圖片來源：博客來網路書店）

本書第一章就開門見山地談論關於作者的複雜身世中，影響母親最為深遠的幾個人，包括男主角、作者的父親、父親的外遇對象和父親的大太太。接著第二章才開始交代許家的源流。作者花費好幾年的時間，考察和訪談大家族裡的親戚包括許多有關聯的台灣早期社會運動中著名的人物黃玉階和簡吉等，將他們生平事蹟的詳細資料，都附在每一章節的最後，讓讀者能夠充分了解人物的時代背景。

書中大部分的章節，述說作者幼年時期的生活和母親與他人的互動，當然，只有作者較為印象深刻的部分。作者出生時，母親就因為父親外遇而精神失控被送進療養院，家裡只好將作者寄給新莊大眾爺廟的奶姆，一直到一歲多才被母親抱回家。出於對母親的生疏，作者一直哭不停，母親只好掀開衣服讓作者吸吮乳房，他才逐漸安靜下來。從此之後到小學高年級，作者睡覺時都必須窩在母親的腋下，抱著母親的乳房才睡得安穩。母親在兒女的生命中扮演的是這樣一個重要的角色，吳念真導演在推薦序當中提到：「我們經常是用姿態來記憶母親。」因此關於母親的一切，其實也就是我們生活中的一切。

殘破家庭　苦難的一生
那是一個盛行將女兒送給別人當養女，自己再去抱別人家女兒回家養的時代。作者的母親從小被其父親的兄弟抱去當養女，到了適婚年齡，許足女士的自由戀愛被反對，嫁給一個在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替他生了好幾個兒女，這個人就是作者的父親。作者的父親跟許足女士的母親一樣大，夫妻兩人年齡相差甚遠，在當時來說的確是一項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實。當時作者的父親家中已有一位元配妻子，但是遲遲膝下無子。

日本投降前一年，作者的母親許足女士，被丈夫安排獨自和兒女住在三芝海邊的小屋裡，度過艱苦的戰爭歲月，一直到民國38年才被帶回作者父親位於台北縣新莊的家中。原本的家庭成員，對於新來的這一家人自然是非常不友善，大家同住一個屋簷下，作者的母親卻時常遭受到欺負。作者敘述他一段相當深刻的記憶，是關於每當母親被人圍毆的時候，兒女內心的驚恐。從一些作者記下的零碎小事，也可以發現這一家人是在多麼難以忍受的屈辱之下生活。

在作者小學六年級，領到國民身分證之後，上頭的「父不詳」掀起許多風風雨雨。再加上父親一直沒有盡到責任，給予母親和家人足夠的照顧，作者的母親和姊姊必須四處打零工賺錢。民國49年，作者和母親一家人再度被趕出新莊的家，幸虧得到作者小舅──也就是台灣瓷磚工業相當有名的許坤山先生──的幫助，讓許足女士有一份固定的工作，也在三重得到一個新的住所。從那天開始，許足女士一手操持家務，再也不必看人臉色過日子，作者認為這應當是母親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大事。

家庭的不圓滿，曾經在作者與兄姐們年幼的心中造成傷害和自卑感。一般在成長過程當中，原本應該是最熟悉的父親，兒女對他的印象卻是模糊與陌生的。從作者的母親生下第一個孩子開始，父親就將家庭放在較不重要的那一邊。沒有父親羽翼的保護，母親與孩子們戰戰兢兢的生活，經歷過太平洋戰爭、白色恐怖以及父親的再度出軌。在生活最艱困的時期，必須極勤儉地度過，這些在書中作者都有詳盡的交代。隨著時光流逝，書中的人物紛紛因老邁而離開人間，這些時代的悲歡離合都漸漸消散，彼此放下仇恨，用新的角度去了解過去的這一段共同的故事。

母親的名字叫歷史
在母親去世三十九年後，作者用這本書來緬懷和感念母親。由於年代久遠，有些資料已經支離破碎，許多上一代的故事，也是作者與書中的幾位長輩重逢之後，輾轉考證與訪查而得知的。讀者也許可以在書中看見自己母親的影子，當生活再怎麼困苦，仍堅持要讓子女過得平安溫飽的那種心情。

有一首歌的歌詞說：「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每一位平凡的媽媽都有她不平凡之處。許陽明的母親許足女士，由於特殊的身分和時代背景，讓這位母親的偉大更加地令人敬佩。數十年前，許足女士作為一名女性所受的苦難，也在這本書出版之後得到關注。即使《媽媽的乳房》只是一位母親和她的孩子們的生命故事，其實也就是我們所生長的這片土地的歷史故事。許陽明告訴讀者：母親留給他的，是對於生命永不看破、永不放棄的身教。用不同的觀看角度來細細咀嚼這本書，相信可以找到和自己生命記憶產生共鳴的片段，還有聽完故事之後，內心深處的那一個漣漪。

◎翻攝自《媽媽的乳房》，1939年，外祖母六十大壽，作者母親一家人的合照。（黃湞尹／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