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 市井生活的黑色幽默

記者 宋宜玲 文  2009/10/04

《停車》電影宣傳海報，敘述人生沒有偶然，只有必然。（圖片來源：《停車》官方網站）

停車格一位難尋，尤其在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但是找到了停車位，就可以稱作是幸運嗎？

以為幸運可以找到合格停車位的陳莫（張震飾），卻連續違規並排停車讓他動彈不得，短短的幾小時內，他遇見販賣沒精神巧克力的老闆娘、黑道討債、背債裁縫師、賣小姐的老鴇、被騙來台灣賣身的東北女孩李薇、隔代撫養家庭、斷腕理髮師等，滯留了他的母親節夜晚。在家等待他回來吃飯的，是前晚剛吵過架的老婆小鎂（桂綸鎂飾），那麼，陳莫何時才能逃出停車格？

導演鍾孟宏把人生的縮影凝結在《停車》裡，緩慢敘述真實的生命故事。在競爭激烈的現代，人們一刻也停不下來，總是匆促的穿梭人群，卻忘了抬頭看看風景，甚至連自己最親近的愛人也忘了要珍惜。生命的可貴，就在它的出奇不意，有光明的地方就會有陰暗的角落，當停下車被迫放慢腳步，才能夠發掘到其陰暗與可人的地方。

導演鍾孟宏　拼貼生命精采

交通大學計算機工程系畢業的鍾孟宏，以拍攝廣告MV片聞名，繼2004年轉戰紀錄片《醫生》獲得廣大迴響後，2008年首次挑戰劇情長片《停車》便創下佳績，劇情具有台灣在地的特殊野性，畫面基調也掌握地恰如其分，尤其黑色幽默的喜感令人印象深刻的，因此不意外這部片會入圍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並獲選為2008年金馬影展開幕片。在影視界，很難得會有將拍攝、編劇、攝影三者一肩扛起的導演，因為這樣風險很大，有時無法產生另外的觀點來彌補特定觀點。幸好，鍾孟宏這樣的選擇在《停車》這部片的成果看來，沒有太大的缺失。 

類似1994年電影《黑色追緝令》，以及2005年談論種族問題《衝擊效應》的拍攝手法，鐘孟宏將數個看似不相干的事件，用不同的支線故事，穿插交織成陳莫度過的最漫長的黑夜，是很有意思的剪接技巧。然而這種拼貼手法是兩刃刀，缺點在於容易讓人感到不知所云，對一些無法拼湊電影情節的觀影者而言，很像同時在看許多不同的電影，甚至有人會嫌劇情太牽強。但是如果真的用心去欣賞，就會了解到這部片為何評價很高的原因。雖然這種技巧不是創舉，但鍾孟宏卻也利用這手法，把本片拼貼得更有生命力，而不只是平鋪直述的描繪一個人生命中短短的幾小時。

運鏡技巧特殊　驚奇畫面連連

這部片特別的地方，在於用很多暗示性鏡頭帶出下一幕，甚至是預埋之後的關鍵性畫面。舉例來說，一見如故的理髮師與陳莫對軋足球遊戲這一幕，鏡頭刻意帶到理髮師的右腕義肢，但在當時的歡樂氣氛下，不會讓人對理髮師的背景起疑。當火爆的討債場面出現，一群小囉囉奉命將欠債不還的裁縫師追打在地，毫不留情的將他外衣扒光，甚致對僅剩白色四角褲的他，再潑上一整桶白色油漆，而當眾受辱的裁縫師只能軟弱的蜷伏在地，接受黑道欺凌的眼光與辱罵。「瘋狗，你就放了他吧！」一臉鎮定的理髮師，慢條斯理地對著正在吞雲吐霧享受這番「風景」的黑道大哥說，連最親近老大的小囉囉都不敢直呼的暱稱，由此可見兩人的交情匪淺。

《停車》電影宣傳海報：馬桶裡的魚頭。（圖片來源：《停車》官方網站）

 另外，李薇身上的刺青、掉進馬桶的魚頭、並排停車的轎車、老奶奶的失明與哭泣、小女孩妮妮的天真，每一個運鏡與拍攝角度，都說明不一樣的權力位階與社會關係。例如嫖客與大陸賣淫女這一段，拍得寫實，卻不是三級片的拍攝鏡頭，而是透過不同角度來顯示主客關係：嫖客採俯角拍攝，耍賤嘴臉與鄙視妓女的心態，在鏡頭下表露無遺，在他們眼裡，妓女只是發洩性慾的工具而不是人，拿了錢受污辱也是應有的服務項目之一；然而妓女只有仰視以及遠觀的平視。雖然看了心裡會恨得牙癢癢，但也足以說明這樣的表現手法，讓劇情張力顯得更足。

還有一個很有趣的運鏡，是在陳莫為了找尋並排停車車主，到陳舊公寓的三樓敲門找人時。滿是歲月刻痕的老爺爺不發一語，只以犀利的眼神看著他，接著鍾孟宏突兀的鏡頭，赫然拉近到老爺爺冷峻的雙眼，讓人不寒而慄，好像下一秒老爺爺將被宣告，其實他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故事簡單動人　展現濃濃在地情　

《停車》的劇本其實說穿了，是一個很荒謬至極的故事。劇中的場景與對白所提到的地點，都確實在台北街頭：大同吊車場、拼錯的波士頓Poston西服店都還存在著，與《海角七號》所呈現出來的感覺相似。不用刻意到其他地方取景，只要原汁原味展現故事發生的地點，就會很有韻味。可惜《停車》不像《海角七號》賣座，否則大同區成德路二段附近，很有可能就會被規畫成為觀光區，成為第二個屏東。另外，《停車》這部片裡也夾雜許多台語與國罵，因此這部片對台灣人而言，貼近感與草根性更加強烈，也為《停車》的評價加了不少分。

資深影評人王志成說道：「看電影是很孤獨的，電影之所以感動人，必定是因為它觸動了自己早已遺忘的某些情緒。」一部片之所以會引起閱聽人的共鳴，一定是能在心中產生迴響的作品，就像俗諺「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一樣，就算耗資再龐大、卡司再堅強，充其量也只是一部漂亮的電影，而非撼動人心的好作品。 

劇終，用陳莫讀信的口白，搭配著裁縫師、妮妮（老爺爺、奶奶的孫女）、陳莫在車上返家的畫面，加上一隻爬在白色天花板上的馬陸，可說是相當風趣又富涵想像力的收尾。停車只是暫時的佇足，為的是走更久遠的路，而在生命旅途上會遇到很多人事物，能不能夠珍惜，就在於是否有用心去體會與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