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回憶

記者 郭伯宇 文  2009/10/18

幾十年沒人住的老家已經十分殘破。(攝影 / 郭伯宇)

上個禮拜回苗栗的星期六下午，我正愜意的躺在床上看電視，「郭伯宇，回去老家載阿婆。」爸爸在樓下大吼著。老實說當下我還真有些不太願意，雖然電視上的周星馳電影我已經熟得幾乎把台詞都背下來了，但不想被別人認為我是一個不孝子，我只好快速地騎上了摩托車，連安全帽也沒帶就衝回了老家。
    
有時還真的不得不佩服我那已經八十高齡的阿婆，每天總要走上一公里的路回老家種菜，一做就是兩、三個小時，每次回去載她，總要我給一點時間替她的寶貝青菜再澆一些水。這一天也不例外，雖然心中有些無奈，但我既不敢催也幫不上忙，只好趁著這段時間到處走走，突然間許多有關老家的回憶就這麼湧上心頭。
    
雖然說是「老家」，但我從來沒在老家住過，所以我對老家的印象一直不深，我對老家最早的印象大概就是小白吧。小時候老家養了一隻狗，名字是再也普通不過的小白，每次回老家，它總是親暱得舔著我的手。有一天，小白不見了。

「小白呢？」我好奇地問媽媽。
「小白已經死了。」
「小白為什麼會死？」
「生病啊。」媽媽憐惜地說。

當時我不太暸解媽媽所說的「死了」是什麼意思，只知道以後再也看不到小白了，心中著實難過了許久。後來看到電視劇中的醫生用草藥替人治病，給了我相當大的啟示，從此展開了我的「製藥」生涯。每次回老家時，我和堂哥總會找一個破碗，隨便放些花草，找顆石頭便搗製起來。

「那朵花很漂亮，加進來吧。」
「我要加這片樹葉。」我興奮地說
「好，也加進來。」
「小白會來吃吧！」
「會啦！他一定會來吃的。」堂哥自信地點著頭

我和堂哥的「製藥」生涯一直持續到家裡新買了一隻狗才停止。喜新厭舊似乎是每個小孩的天性，我們又有一隻狗了，小白的身影就這樣漸漸地在我和新狗的嬉鬧聲中消失。

阿婆的菜園依然井井有條。(攝影 / 郭伯宇)

 長大後我曾看過一個詞「無知的殘忍」，它的意思是：有一些殘忍的行為並不是來自於內心的邪惡，而是來自於無知，因為行為的執行者並不知道自己行為會帶給別人多大的傷害，也感受不到那樣的痛苦。對小時候的我而言，這個詞真是再符合不過了，小時後的我曾經拿針把蚱蜢渾身戳了幾十個洞，也曾把田裡的福壽螺摔個稀爛，當時只覺得好玩，沒有罪惡感，當然也不會對這些小動物感到愧疚。但自從將那十隻青蛙養死後，那種害怕挾帶著愧疚的感覺纏著我好幾天，也才停止以前那些近乎是「虐殺」的行為。
 
我對老家的記憶一直是很片段的，但這些回憶在十幾年後想起來卻是格外清晰且重要。我曾經想要當個生物學家，應該和那段在老家與各種動植物接觸的生活有直接的關係，雖然這個夢想並沒有成真，但在老家的回憶依然令我難忘。至今回想起心中依然依然有滿滿的悸動。

那天回家以後，晚上突然心血來潮翻出了家中的相簿，想看看老家以前的模樣。相片中的老家幾十年來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即使和我印象中的老家也有很大的差距。老家自我們家族搬離後曾經短暫出租，我對那戶人家的印象除了姓邱以外，大概就是它們每年過年總會來送一大袋禮物，裡面總是一些腳踏車燈、螺絲起子、電池之類不知道稱不稱得上「實用」的東西。老家在邱先生一家人居住時還曾保有一段相當整齊的時期，但現在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小白曾經奔跑的稻程滿地落葉，散落著斷掉的樹枝，還鋪著一層我那節儉的阿婆用來種絲瓜的泥土，顯得十分雜亂。阿公用來養鹿的大棚子的屋頂早就垮了一半，裡面也堆著一堆莫名奇妙的雜物，小時候抓福壽螺的稻田，雜草更是已有半人高。
    
上個月中秋節時，叔叔一家回苗栗過節，我才知道堂哥一當完兵就找到工作了，在這個經濟不景氣的時期還真不容易阿。我當時一邊替堂哥感到高興，一邊為自己到現在還在花父母的錢感到羞愧。那天晚上爸爸興奮的指著相片中的身影說這個人是我的誰，那個人又是我的什麼人，然後一邊說著自己年輕時有多帥，我一邊反唇相稽，一邊因堂哥找到工作的事感到人事之間的差距。其實何止老家景物改變，幾十年來的人事改變更多。照片上的成年男子幾乎都是阿公的親戚，但前幾年，阿公的兄弟紛紛過世，阿公那一輩的親戚幾乎凋零，而和我一起搗草藥的堂哥已經找到工作。爸爸的長相似乎相差不大，但髮際也出現了不少銀絲。

 我那天在老家偏屋的地板上發現一本1985年的月曆，似乎是當初搬走時留下的，大概是邱先生當初沒完全利用老家的空間所以留了下來。記得發現那本月曆時，心中十分興奮「哇！這可是我出生那年的月曆啊。」一時間，心中有著滿滿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