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 深愛著你

記者 蔡妙鈴 文  2010/11/21

茱麗葉是一個被社會遺忘、被父母隱藏、更被自己拋棄的更生人，跨出禁錮十五年的牢獄之門，卻逃不出被罪惡感封閉的枷鎖。這個冷默寡言的女人被熱情開朗的妹妹蕾雅接往家中暫住，但對蕾雅原本安逸溫馨的家庭生活而言，多出的不僅僅是一副碗筷、一床被單如此簡單，而是茱麗葉難以坦承的晦暗往事以及兩姐妹間深埋許久的質問與懷疑。

茱麗葉渙散黯然的眼神裡，隱藏著一個悲痛的秘密。(圖片來源:Yahoo!奇摩電影)

法國暢銷作家菲利浦克勞戴自編自導的《我一直深愛著你》是一部描寫姐妹之間不離不棄的深情電影。深情，不只溶於男女之間的戀愛，也化在血脈同源的牽掛之中。深情，不見得要以長篇大論含淚喊話，內斂沉著的等待更突顯姐妹間的天生默契。

一場傷痕累累的謀殺

電影開頭便以茱麗葉蒼白無神的臉部特寫令人略感疏離，等待中的她眉頭深鎖地吞雲吐霧，當蕾雅滿心期待地給予久違的親吻時，她面無表情地將就配合；當蕾雅熱情招待食衣住行，她若有所思不發一語。當晚餐時間可愛的外甥女好奇地問起為何不曾見過茱麗葉時，卻挑起了全家的敏感神經──一個不能追究的秘密。

原來在十五年前茱麗葉親手謀殺了自己年僅六歲的兒子!審判當天丈夫對她視若無睹、入獄後父母當她不在人世，而那時年幼的妹妹蕾雅，被恐懼又憤怒的大人們阻隔一切對茱麗葉的關心與接觸，使得茱麗葉和謀殺的原因一同墜入孤獨的無底黑洞。於是，重獲新生的她不再相信人群，無視周邊伸出援手的人，更感到厭煩而加以排斥。她的秘密扎得自己椎心刺骨，同時也割得別人傷痕累累。

導演深刻描繪不信任與真愛的巨大反差，片中以許多微妙的角色和轉折勾勒出細膩真實的人生百態，例如總是童言童語卻意外發人省思的外甥女、固定向他報告動向，自己卻滔滔不絕的假釋官，以及飽讀詩書、散發可靠氣質的睿智親家公都在優雅冷調的畫面當中營造對比，貼近凡事豈能盡如人意的現實，卻也讓茱麗葉看清她既有的幸運和難得的重生。一幕茱麗葉傍晚散步的戲，身旁突然有一群人呼嘯而過，他們不是飆車族更不是滑板少年，而是一群推著輪椅開朗地互相追逐的身障人士，或許有人會提出如同猶太少女安妮的抗辯:「看別人的苦痛就會減輕自己的傷悲嗎?」然而，大多數人將不可抗拒地意識到自己平時習以為常的幸福竟如此珍貴!

蕾雅總是貼心溫柔地陪伴在姐姐身旁，冀求分擔她的痛苦和哀傷。(圖片來源:IMDB)

克莉絲汀史考特湯瑪斯精湛演出

除了內涵對比的營造，女主角精湛演技中的深沉爆發力讓整齣戲更臻完美，說著一口流利法語的克莉絲汀史考特湯瑪斯在《英倫情人》飾演英國上流的精緻女性，在本片卻是面容枯槁、邋遢脆弱，兩部電影各自讓她獲得奧斯卡以及金球獎的提名。尤其茱麗葉同時凋零又堅強的演出堪稱全劇的靈魂所在，縱使頒獎結果不盡人意，仍然見證一位無與倫比的戲劇巨匠誕生。

無獨有偶，克莉絲汀史考特湯瑪斯在劇中無助疲憊的表情，幾度激似演技派男星艾德哈里斯在電影《時時刻刻》中愛滋病患的演出。艾德哈里斯的角色理查，痛恨自己的生不如死，為了別人而苟延殘喘地活著，不停地緬懷逝去的幸福。戴洛維夫人於是強力介入這樣的悲觀，造成理查本身生存的理由消失了，因為喪失自主性之後，活著就像再繳罰單，被動地操控在別人的手裡並遵守規則。

雖然兩人同是扮演歷盡滄桑、內斂寂寞的邊緣人。一人隨著劇情起伏而有隱喻般的神色變化、另一人則是驚鴻一瞥卻餘韻無窮。不過，這些被孤立者的表情總是說著相同的語言:他們既期待獲得接納，卻又深怕遭到嘲弄而蓋起難以靠近的心牆。如同茱麗葉面試工作時，被發現駭人的過去，雇主因而不留情面地打聲喝斥「滾出去!」導致她之後的工作便與人保持安全距離，以免再次受傷。當社會媒體無情地在這群被大眾孤立的邊緣人貼上怪異、罪惡的標籤時，不曾體會到他們百口莫辯的無奈與痛苦，透過這些純熟而尖銳的表演，帶給觀眾截然不同價值觀與審視評判的角度。

艾德哈里斯飾演的理查同樣飽受關愛，卻以激烈方式表達心中的無奈。(圖片來源:IMDB)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或許會有人以此譴責那些為邊緣人開脫的說詞，然而人生中總有不可告人、不可解決的痛楚，是種種複雜糾結的因素造成無可彌補的意外，或者說意料中的遺憾。如同劇中最大的秘密尚未揭露之前，我們也無法體會茱麗葉所謂永遠的監獄。無論是透過親情、友情、愛情的陪伴，抑或單打獨鬥，救贖總來自於困頓的主角自身赤裸的審視……雖然結局並非皆大歡喜。

真摯無私  姐妹情深 

「我一直深愛著你」其實是姐妹間的真摯告白，銜接其後的是兩人彷彿回到年幼時光的二重奏，「從來不曾將你忘記」更是蕾雅對姐姐質疑她是否曾經遺忘她的回覆。姐妹之間義無反顧的付出與支持，讓整部戲散發溫馨而明亮的人性光輝。一句單純的「我不是外人，我在這裡」對白所傳達的安全感與歸屬感，使這部戲令人為之動容。

如今生活在人口高密度，人情卻越顯稀釋的都市社會，一言不發的溝通模式凝結人際間的溫度，曾幾何時再對著親人、朋友、愛人道出這句奉獻全然誠意的心裡話，或許無法解脫那無以名狀的憂鬱、罪惡、無奈、挫折，但一路走來無私的陪伴，勢必能為暫時身陷黑洞裡的他們帶來一絲希望而堅持下去。

我一直，深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