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公主不高貴

記者 康甯 文  2010/11/28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秋天的景象總是那麼蕭條，殘存的枝枒隨著呼嘯的風聲被迫爭吵著，地上落葉發出沙沙聲響，抗議一大包重物毫不留情的輾過自己；月光穿過層層死寂落在地上，金屬般的冷豔光澤對驅趕夜色沒有絲毫幫助。

樹與樹的夾縫間閃過一個女人的蹤影，如古老的電影膠卷在投影幕閃爍播放。她在交錯的間隙中踽踽前行，頭上的橄欖石透著微幽的慘綠，昏暗的月光反射不出衣服的顏色，只能隱約猜測是灰塵蒙蔽的酒紅或是蛞蝓黏稠的顏色。厚重的裙子撫過成堆的落葉，一條顯而易見的痕跡在她身後尾隨地毫不掩飾。女人拖著沉甸甸的包袱，喀啦喀啦的聲響迴盪在四周，長時間的摩擦連羊駝袋子也禁不起考驗，不斷滲出一絲絲紅色液體，腐敗的酸臭連蒼蠅都退避三舍。暗紅色的液體像蛞蝓爬過的痕跡，留下一條微微發亮的紅線，即使迷路也不至於像糖果屋的漢斯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鐘樓怪人敲響整點的鐘，厚重的「噹」聲漫長而冗贅的劃破天際，灰姑娘的玻璃鞋清脆的掉落地上。「唰唰唰唰」，沉睡中的鳥兒因鐘聲驚慌飛起，黑壓壓的填滿了枝枒間的縫隙，振翅急飛的風讓枯葉享受最後一次的漫天飛舞，泰山也不小心變得衣不蔽體，配著「喔 咿喔咿喔」的鬼吼聲，懸盪藤蔓之餘還用手遮遮掩掩。女人拍拍身上的落葉，繼續向目的地前進，無論落葉跟包袱如何干擾，仍就不影響她優雅的姿態─死命拖著鹿皮袋子的姿勢依然很美。

一個大桶子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森林深處。「呼呼」女人喘了喘，向大桶子走去，打開蓋子，唰啦啦的將袋子裡的東西倒得一乾二淨，動作十分俐落。「唉呀，袋子什麼時候破了？」嘆了口氣，「這年頭連倒個廚餘都亂累一把的，都是那該死的隨袋徵收害的。」擦了擦手上的垃圾水，將手帕鋪在地上，女人坐下來按摩痠痛的雙腿。手帕上的刺繡十分細緻，一株白色艾爾帕卡菊的圖樣象徵著慈愛與廉潔，還有她那高貴的身分─只有皇后才有資格配戴艾爾帕卡菊。沒錯，她是皇后，是月神的轉世、國家的至寶；她有做一切事情的權利，倒垃圾當然也可以。

這個位於窮鄉僻壤的小國十分貧困，困苦到沒有人記得他們的存在。皇室因為請不起傭人，即使皇后貴為國母，所有家事也必須一手包辦。在不忍課徵重稅和皇室瀕臨破產的窘境下，國王想到了好辦法─廚餘隨袋徵收。就算收成再少，家家戶戶也少不了廚餘！國王喝令徵稅官每天挨家挨戶的收稅，但他萬萬沒想到，皇室的積蓄已經不足以負荷廚餘稅，於是皇后只好趁著月黑風高的夜晚，偷偷跑到森林深處丟棄廚餘。

「欸咻！」拍了拍裙子，皇后從容的起身，準備回去洗碗。「這廚餘袋也該回去縫補縫補了。」拿起袋子看了看，從破洞望過去，後方的草地上有個黃澄澄的東西吸引了皇后的目光。「唉呀！好漂亮的香蕉！」皇后一聲驚呼，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見。在這潦倒的國家，一顆金黃的麥粒都彌足珍貴，更何況是一根香氣四溢、散發誘人光澤的香蕉？皇后小心翼翼得捧起它，決定跟國王一起享用這上天賜予的禮物。

「唉呀老伴，你看看我帶什麼回來了？」雀躍的踏著華爾滋，皇后一路旋轉轉進皇宮。「老伴啊，都一把年紀了小心骨頭都散了。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國王緩慢的從倉庫走出來，身上的芳草香聞得出他剛除完草。「你看看你看看！」皇后一個箭步，把香蕉捧到了國王眼前。「這…這不是香蕉嗎…！？」國王一個踉蹌，揉了揉眼睛，彷彿一切都是幻覺。「上次吃新鮮食物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快趁現在把它吃了吧！」皇后十分小心的剝開香蕉皮，但出現的並不是乳白色的香甜果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小的小女孩。金黃的髮絲隨著香蕉皮輕輕的飄起，臉色紅潤、膚如凝脂。小女孩緩緩睜開眼，深邃的瞳孔映著國王和皇后。就這樣沉默了幾秒，皇后回應小女孩的第五次眨眼。「唉呀，是個漂亮的小公主。」皇后一點也不驚訝，畢竟這種事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十年前的除夕，皇后到河邊洗衣服，洗著洗著發現遠處漂來一顆桃子。她滿心歡喜的舞著佛朗明哥想說今晚年夜飯可以加菜，沒想到一切開卻蹦出一個男娃兒！她為他取名桃太郎，沒想到三年前他結交了一幫狐群狗黨，跟著猴子、狗還有一隻雞到鬼島從此一去不復返。七年前的情人節，皇后想為國王做情侶對杯，她拿著斧頭到竹林砍竹子，結果卻砍出一個竹林公主。竹林公主十分喜愛吃竹輪，前年中秋節，皇后特地為她煮了一大鍋竹輪，沒想到她卻跟著從天而降的馬車到天上去生活，留下一大鍋竹輪給皇后吃了三天三夜。

    
從竹筒裡跑出來的竹林公主。（繪圖／康甯）

十五年前，皇后因為想喝花草茶所以種了一盆花。某天愜意的下午，皇后正打算喝杯花草茶順便曬衣服，卻發現花中坐著一個姆指大小的公主，「姆指公主」就這麼誕生了。今年，她跟另一朵花的王子結了婚，現在應該在五指山度蜜月吧！也捎了封信回來說他們結交了一位很厲害的猴子朋友。

「要給你取什麼名字好呢…？」皇后低著頭，來回踱步。「唉呀！雖然妳在香蕉裡出生的，但叫你香蕉公主似乎又太俗媚了點。」皇后心想，現在一堆各式各樣的水果姊姊們，皇室成員怎麼可以跟大眾混為一談？！終於，在第一聲雞鳴，皇后做出了決定。

「那就叫你廚餘公主吧！」

穿著香蕉皮戴著魚骨頭的廚餘公主。（繪圖／康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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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一筆四條直線串過九個點點嗎？

試試看吧！（繪圖／康甯）

答案在這

如果你是廚餘公主，你會選擇天天吃著香蕉皮，跟你的身分一樣，還是選擇跟皇后一樣，不拘泥於別人對你的刻板印象？

我們常常都被侷限住了，無論是身分、地位、性別、扮演的角色。跳出既定的框框，可以看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