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護工向前衝》

記者 陳宣聿 文  2010/05/02

二○○五年經濟日報刊出＜求死的日本老年人＞一文，震驚了台灣社會，該篇報導描述日本有為數不少的老年人前往寺廟，祈願菩薩讓自己安詳猝死，避免拖累家人。宛若電影《楢山節考》中面臨的問題，如今正在現實生活中一幕幕上演。

看護工向前衝第三集封面（圖片來源／東立出版社）

日本漫畫家草花里樹於二○○三年，以老年人的安養和照顧為主題，展開系列作品《看護工向前衝》（日文原名：help man）。此部作品廣受各界的好評，厚生勞動大臣甚至計畫將其推動為高中的指定教科書，其影響力可見一斑。比起生硬的文字和抽象性的描述，《看護工向前衝》以簡單易懂的敘述方式，配合引人入勝的劇情，清楚點出日本現今老人養護的現況。

在《看護工向前衝》故事中，作者安排一群熱血青年，介入各個家庭的老人養護問題，既談看護現狀的改善、老年人的心理，也談長期照顧下家人們的辛苦壓力。而在第五到第七集，作者改以巨觀的角度呈現，花了相當大的篇幅討論居家看護的政策漏洞和民營化之後各企業彼此連動勾結的現況。雖然書中無可避免地帶有理想主義色彩，但其所涵蓋的面向和深度卻絲毫不馬虎，《看護工向前衝》從老年人本身、家屬、看護者、企業、政策等多面向的角度出發，藉由不同的個案凸顯出包藏於「老年安養」一詞中的複雜性。


無性的一群？
在《看護工向前衝》第四集中，作者更是大膽地碰觸老年人的性慾問題。現今的社會對於安全性愛的尺度漸漸開放，但對於性和老化的議題仍是相當保守，通常以「他不行了！」的短短一句玩笑話帶過。這種偏見在人們的口中訴說，在大眾媒體的敘述中強化，當老年人的身體被認為不具吸引力，其性需求也遭受漠視，被視為無性的一群人。

「為了引發食慾，要在料理下工夫，要靠散步或體操培養體力……那為什麼只有『性』不行！」《看護工向前衝》當中的熱血主角恩田百太郎大聲地提出這個質問，鼓勵安養院中的爺爺奶奶發展情慾，購買色情影片、張貼海報等等，使爺爺奶奶一掃以往的死氣沉沉，在此活潑的氣氛下，安養院中的爺爺奶奶們也真的偷偷摸摸發展出性關係，對於家屬、安養院帶來重大的衝擊和影響，也出現了許多原先始料未及的麻煩。

現今社會上對於老年人的性行為通常給予負面的評價，認為會使他們傷害身體，替自己帶來負面影響。而老年人也因為這樣的壓力，對外表現出自己並不需要性的態度。這則故事也凸顯了性問題在老年人當中的重要性，八十五歲以上的老年人從事正當性行為時往往受到限制，手淫等行為也受到禁止。但安養院畢竟是集體生活的場所，院方的管理、家屬的觀點、個人意願等等都需要相當多的協調，並不是從「性愛有什麼不可以」或者「老年人不該有性愛」的單一角度就可以全面概括。《看護工向前衝》替這則故事的最後留下了開放式的回答，院方反省之前認為老年人是「無性」的想法，同時也向家屬保證不會刻意刺激爺爺奶奶們的性慾，雙方得到了相互的理解。


兩難的現實危機
除了利用養老院、看護所等設施之外，《看護工向前衝》當中也進一步提到居家照顧的問題。主角百太郎的朋友神崎仁成功考上看護監理師的執照，一腳踏入了另一種層次的事件中。在日本，若是認為需要使用看護服務，便可從老人年金中提撥部分向政府申請看護保險費用，政府派人鑑定許可後，家屬就夠申請看護監理人，協助其規劃使用方案。透過這項制度，使用者只需自行負擔十分之一的費用，其他的九成則是由社會福利保險給付。原則上，看護監理人的工作便是在服務使用者和設施提供者之間協調，依照專業知識為每一名使用者訂定最適宜的照顧方案。

然而在執行層面上卻不如政策制定的理想中順利，踏入這個職場，一開始面臨的困境是龐大的工作量，需要看護監理服務的人數多，然而相關人才卻很少，使得看護監理無法對每一位使用者有完善的了解和規劃。接著，浮上檯面的是企業勾結，聘用看護監理人的公司往往同時經營其他復健、器材等設施的提供和出租，在這樣的結構下，看護監理人變質成為業務銷售員，不問使用者的需要，一再建議其利用多種服務以賺取保險金。而年收入低、拒絕使用服務的使用者，便會被其列為拒絕往來戶，受到看護監理所的割捨。在這樣看似黑心的經營方式下，企業主本身其實也面臨困境，看護事業人事費用和成本相當高，但利潤卻十分微薄，唯有靠著提升服務的使用率才可能讓公司經營下去，一旦公司相繼倒閉，將會回到公營政策時代經費、人手不足的窘境。 

以如此龐大而沉重的話題為主軸，乍看之下《看護工向前衝》這部漫畫似乎讓人卻步，然而其敘事方式卻又讓人對改革不至於灰心喪志。書中以抱持著理想和熱情的青年為主角，不斷衝撞社會制度和傳統刻板印象，並且在最後找出解決事件的兩全其美辦法。他們同時也幫助受到安養問題而困擾的家屬，在看不到終結之日的照顧迷宮中得到喘息的機會，有機會重新找回生活中的秩序。在「真心付出總會有回報」的結構下，《看護工向前衝》點出了日本社會面臨的嚴肅問題，同時也並未喪失漫畫所該具有的娛樂性質。透過熱血主角的眼睛，再一次重新省視社會中殘酷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