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期

甜蜜的負荷 形塑台灣認同

2009年的台北金馬影展播出記錄片《聽時代在唱歌之唱自己的歌》,以影像記敘70、80年代的台灣民歌記憶,對民歌時代畫下一個歷史的斷點。大約1990年以後,校園民歌的臍帶隨著歌手的偶像化與全球化的流行音樂行銷模式而斷裂,渡洋而來的日韓流行文化逐漸取代了台灣流行音樂界的聽眾,成為了被追逐的標的。

甜蜜的負荷 形塑台灣認同

記者 張宇翔 文  2011/04/03

2009年的台北金馬影展播出記錄片《聽時代在唱歌之唱自己的歌》,以影像記敘70、80年代的台灣民歌記憶,對民歌時代畫下一個歷史的斷點。大約1990年以後,校園民歌的臍帶隨著歌手的偶像化與全球化的流行音樂行銷模式而斷裂,渡洋而來的日韓流行文化逐漸取代了台灣流行音樂界的聽眾,成為了被追逐的標的。20年過後,這個斷掉的臍帶隨著台灣音樂界的市場逐漸往小製作、多元化發展,而急欲找尋屬於台灣的流行音樂的新母體。在稍早的2008年,詩人吳晟撢去了覆於教改後中小學課本上的灰灰塵土,將對土地、鄉情的詩與記憶,透過民謠搖滾的流行語言發表了專輯《甜蜜的負荷:吳晟 詩歌》,撿起了台灣搖滾樂與民謠經過二十年來碰撞所掉落的果實。

 


吳晟近年在彰化鄉間進行植樹,是對環境議題最高度敏感的文學家之一,音樂專輯的封底也透露了這樣的訊息。(圖片來源/博客來網路書店

 

懷舊情緒 承襲音樂歷程 

《甜蜜的負荷》集結了數位不同世代的民謠及搖滾歌手,從輩分最長的胡德夫、羅大佑到929樂團的吳志寧、黃玠,都替吳晟描繪台灣的鄉土詩絹染上細膩的音符。以羅大佑於1984年就已經發表過的《吾鄉印象》為首,用「自吾鄉左側綿延而近的山影,就是一大幅陰鬱的潑墨畫,緊緊貼在吾鄉人們的臉上。」這樣的歌詞,形塑了對台灣島本身的認同。

專輯的主題除了歌詠移民大時代的史詩,也不乏對台灣農村小而美的描繪,由林生祥譜曲的《曬穀場》、濁水溪公社譜曲的《雨季》都寫實的記錄了種作人的心境與其直白的語言表達。在議題的層面上,張懸演唱的《我不和你談論》更被認為是對現今重工商而抑農的社會所提出的反思,敘事說理間無處不是詩人對農村的浪漫關懷。

 

張懸於台東鐵花村現場演唱專輯曲目《我不和你談論》。(影像來源/YouTube)

進一步探討其使用的曲風,則可從80年代末期,以國語歌及對中國的鄉愁為主的民歌場景,隨著台灣知識界普遍提出的對大中國文化的質疑而受到挑戰的現象開始。1976年,民歌歌手普遍以國語來「唱自己的歌」的做法逐漸失去了認同。1989年,濁水溪公社成立,並幾乎可以算是第一個以台語結合南部民謠旋律與搖滾音樂形式的樂團,而台語搖滾樂隨著像伍佰這樣的流行巨星走紅,可以說是為台灣的歌迷重新找到了另一首「自己的歌」。

《甜蜜的負荷》雖然是相當晚近的作品,但卻因現今青年世代集體的懷舊情緒,成功的承襲了這段離現今有些遙遠的音樂發展歷程,為民謠搖滾的樂風做出了一些延伸。其中以台灣民歌之父著稱的胡德夫、知名民歌歌手羅大佑、以及前述所提及的濁水溪公社,都參與了這張專輯的演奏,為吳晟的詩文譜寫樂曲,算是其中一個承襲的線索。

 


詩人吳晟背著孩子乘著大樹,象徵著對農村文化傳承的重視。(圖片來源/博客來網路書店)

 

細細聆聽琢磨 搖滾農村文化

除了時間上的一脈相承,《甜蜜的負荷》在地理上的規畫,或許是專輯裡最爭議也最重要的聽覺景觀。曲風上雖然以被年輕世代重新拿出來作為流行符號的民謠搖滾做基底,但地理上的稻田、鳥鳴、依循晨昏的作息,都早已成為一種農村社會與都市社會間的代溝。此外,搖滾樂在台灣的音樂發展史上一直都是表徵城市的語言,換言之即是實際操持現今農業命脈的人們,文化裡並沒有像搖滾樂這樣的歷史經驗,而屬於農村本身,以歷史慢慢孵育的音樂語言隨著傳統民謠的迅速凋零而逐漸流失,和現今農村社會的高齡化形成了惡性循環。

像《甜蜜的負荷》這樣的音樂手法究竟會激發年輕世代的音樂人回到農村發掘靈感或找尋屬於台灣本土的音樂歷史線索,抑或是僅僅節儉的使用著農村文化的剩餘價值?細究專輯中,僅林生祥《曬穀場》在民謠與搖滾曲式上的整理呈現均衡,林生祥對台灣民謠的琢磨,使得他的音樂在帶給人十分強烈的曲風突破感受之外,確實吸收了一些台灣民謠的核心成分。反之其餘樂曲則呈現的僅僅是農村地景的詞彙,這樣的狀況特別在年輕一輩的作曲者中發生。吳志寧、黃玠和張懸皆以一貫討喜的都會風輕搖滾作曲,並沒有在音樂本身表現出對農村固有聆聽文化的探索或關懷,是較為可惜的部分。

中青年世代回到農村,無論是為特定議題發聲,或是在那裡落地生根,尋找安身立命的新可能,延續其文化的流動推轉,他們的聆聽都是需要被注意卻往往因缺乏視覺要素而被忽略的現象。前人的文化保存究竟會不會變成後人的文化消費,可能是除了漸趨運動化、組織化、簡單化的農民議題以外,需要用更內斂與長遠的心理去耕耘發現的另一種角度,希望當今後的農民走上凱道,能夠在表現訴求的呼喊聲中,聽到真能使他們感動並起立鼓掌的樂音,那才能算得上是Love and Peace。

 
記者 張宇翔
存在是被歲月吸到發紅的煙頭 當它落地,成灰成土 我願用我的筆做掃帚將它撿拾 聽它訴說一個快要消逝的故事    
記者 張宇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