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個死亡的理由

張繼云 文  2011/10/02

十七歲的天空，應該是一片澄澈的藍天，能自由翱翔，無拘無束地學習與成長。但所有經歷過青澀階段的人們都知道，在尚未被世俗紛擾沾染的年紀，仍有繁多的苦惱在內心糾結、拉扯，而且儘管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對於青少年來說，絕非微不足道。

《漢娜的遺言》講述的便是一個十七歲女孩，之所以殞落的自白。

                                            
                         《漢娜的遺言》訴說著少女的孤獨與渴望被了解。（圖片來源／奇摩購物中心）

結束女孩生命的七卷錄音帶
一名叫克萊的少年，在家門口看到一個寄給自己的包裹，當他興沖沖地打開這份「禮物」後，迎接他的是，改變他人生態度的七卷錄音帶。錄音帶的主人來自於兩星期前自殺的女孩，也是克萊的同班同學—漢娜‧貝克。「如果你也聽到了錄音帶，那麼，你就是我結束生命的理由之一。」藉由這七卷錄音帶，漢娜描述了十三個關於她自己的生命故事，也指控了十三名間接造成她決定自殺的人物。

書中設定了兩個主角，從克萊的視角，以他聽七卷錄音帶為主線，來推展漢娜一步步邁向死亡的過程；而另一名主要角色，則是在故事開始便已死亡的漢娜。透過漢娜的自白，與克萊在心裡對漢娜的回應交叉串起，這樣的寫作手法在視覺上造成了一種緊鑼密鼓的效果，情節推展上也相當緊湊。既然克萊收到了錄音帶，代表這十三個故事裡有關於他的部分，導致了讀者強烈的期待心理，到底男主角做了什麼，成了漢娜自殺的理由之一？

漸漸跌入無法挽救的深淵
漢娜是一名轉學生，剛從外地來到陌生的城鎮，對新環境的不安與恐懼，使她對周遭的人們小心翼翼，但仍抱持著希望，期待能找到與她惺惺相惜的朋友。同時，她也對異性充滿了美麗幻想，渴望能擁有所有女生夢想的愛情，但初吻的對象卻破壞了她一切美好的憧憬，散播關於漢娜許多難聽、不實的謠言，這便是漢娜自我崩壞的起始。

「到頭來，每件事都造成了影響。」十三個故事層層疊疊地纏繞著漢娜，包覆著一顆高中少女的心。一時好玩的謠言、課堂上傳的小紙條，在一般學生看來都是平凡無奇的小事，卻像滾雪球一樣累積、擴大，一件牽連著一件，在當事人心裡刻劃了無法抹滅的傷痕。

青少年處在一個不穩定的時期，一句話、一個動作都會傷到自尊，因為每個行為對於不同的人來說，會有不一樣的意義，鑽牛角尖的解讀就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悲劇。漢娜在生活中遇到了許多挫折，她將每個細節與人物記得清清楚楚，卻不將誤會釐清，也不向旁人傾訴，應該說，她知道自己往悲觀的方向思考，明白自己正逼近死胡同，但她選擇放棄，她希望有人注意到她，卻從不開口求助。

沉默　往往是鑄下大錯的幫兇
國高中生的年紀，正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急於探索，五官敏銳地向外接收訊息，對於感受到的人、事、物，雖然無法全然的消化吸收，但也一點一滴地積累在心裡，造就了青少年的思維模式，與他們看待世界的態度。正因為青春期的孩子心思特別細膩敏感，他們既堅強也脆弱，最容易受到同儕的影響。近年來，校園霸凌越來越受重視，在新聞中出現的比例增高，我們看到多數欺壓少數的情形，更了解了「沉默」是霸凌事件層出不窮的幫兇。其實，社會上很多的悲劇，往往是「滾雪球效應」造成的，原本可以避免的情況被人們刻意忽略，冷漠的堆疊因而導致了苦澀的結果。

漢娜的錄音帶透露的是人生中的困境，渴望被關懷、被需要，卻一次次希望落空、被否定，儘管她的問題稀鬆平常，但的確是人們心裡真切的掙扎與煎熬。台灣作家龍應台曾說：「我們自己心裡的痛苦，不會因為這個世界有更大或者更『值得』的痛苦，而變得微不足道；它對別人也許微不足道，對我們自己，每一次痛苦都是絕對的、真實的，很重大、很痛。」

聲音　觸動內心最深層的感動
這本書的作者傑伊‧艾夏（Jay Asher）當初在參觀博物館時，聽著導覽系統中女性導覽員的語音解說，這種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感覺，觸動了她寫作的靈感，希望看這本書的讀者能體會這樣的感受，彷彿與克萊一起聽著錄音帶，想對漢娜吶喊自己的想法，卻只能單方面的接收聲音，無法傳達心意。

在最後，克萊因為不想重蹈當初對漢娜的膽怯而錯失拯救她的覆轍，他學會主動關心周遭正漸漸疏離的朋友，如果能在生活上做出改變，屏除「不關我的事」的想法，稍微多付出一點在身邊的人身上，這就是閱讀完這本書最大的收穫了！

不只是懸疑　更是現實的投射
與這本書寫法類似的作品，如日本作家黑武洋的《肅清之門》，也是以自白式的控訴方式鋪陳故事。《肅清之門》描述一名平時被忽視、受盡欺壓的女教師，在她的班級畢業前一天，將所有學生當作人質囚禁，一一訴說罪狀並予以處決的故事。風格上較為暴力血腥，學生犯的錯已牽涉到犯罪問題，且有嚴重的心理偏差，儘管女老師的以暴制暴在常人看來是喪心病狂的行為，但學生毫無人性的態度更令人髮指。

  
日本作家黑武洋的《肅清之門》以暴力血腥探討被害者是否有權利實行復仇式的制裁。
（圖片來源／fairy的書香歲月）

青少年犯罪不會被公布個人資料，罰則也相對減輕，似乎年輕就有犯錯的權利。將自己的快樂或利益建築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自己的過錯可以消弭，但被傷害的人，人生卻不能重來。「如果你做了什麼事，對別人的生活造成了某些影響，那麼，你影響的絕對不是只有那一小部分，你影響到的將會是他的一生。」這是《漢娜的遺言》要傳達的意旨，但相較於日本作家善於刻劃人性的寫實風格，《漢娜的遺言》顯得「平靜」許多。一開始漢娜充滿警告意味的開場白令人毛骨悚然，彷彿故事裡埋伏著什麼重大的陰謀，但隨著錄音帶的換面、換卷，令人驚訝的是，漢娜敘述的故事不就是人們常遇到的人際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