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打工 「跑場」現隱憂
另類打工 「跑場」現隱憂
林儀 文 2011/12/04
在台灣大學生的求學生涯中,除了課業和社團,「打工」也是許多人共同擁有的生活經驗。這些工讀的種類分布相當廣泛,從校內的行政助理、校外的餐飲服務生、各式家教、到近年來非常熱門的展場show girl與網拍模特兒,大學生們在課業之餘賺取零用錢的管道,可說是包羅萬象。其中,有一群大學生的打工經驗,是在喪禮上擔任演奏樂手,也就是傳統俗稱的「跑場」。這份工作的性質與一般工作差異頗大,但是,潛藏於背後隱憂,卻因為一般人的避諱,較少為外人討論。
傳統習俗 造就另類打工
即使是觀念開放的今日社會,對「死亡」相關議題的討論尺度,仍處於摸索階段,喪葬禮儀依舊是一般人避免觸及的話題,因此,當大學生打工的優缺點引起社會廣泛討論時,「跑場生態」是一個較少被提出的範例。
婚禮與喪禮,在中國人的傳統習俗中,都是相當重大的日子,舉辦典禮的儀式,往往也與台灣人的信仰有著密切的關係。台灣人的喪葬習俗因為有宗教力量介入,在告別式進行時,須要有音樂的襯托與輔助,烘托出莊重嚴肅的氣氛、或者為演奏亡者生前喜愛的音樂。在民間一般家庭、或者佛教家庭,因為考量到背景音樂的選擇與氣氛的協調性,最常被使用的,就是中國的傳統音樂。
傳統俗稱的「跑場」,是指喪禮上演奏背景音樂的樂手們,在不同場告別式演出的工作。
(圖片來源/陳義仁 繪)
台灣人接觸到國樂的人口及時機,存在些微的南北差異。南部人口分布不像北部這麼密集,常常可以舉辦廟會活動,需要利用中國傳統音樂來炒熱氣氛;在北部,這類慶典活動就比較少見,而且受到噪音防制法等諸多法規的限制。因此,南部學生日常生活中比較容易接觸到國樂,而北部學生接觸機會大多是在社團裡。這些分布在全台灣各地、會國樂樂器的大學生們,時常有到告別式去當樂手的另類打工經驗!
一般而言,告別式裡的樂隊是由禮儀社隸屬的專門公司負責聯絡,一個場次所需的最小配置是四個人,分別為鍵盤手和吹管、擦弦、彈撥三個國樂的樂手。除了鍵盤手是公司內部自己培訓的人,通常國樂樂手會找公司外的人,這像是大學生或有正式職業的社會人士來兼差。
早期的禮儀公司內部也有職業樂手,但相較於只須論次計酬的臨時工,支付正職員工的薪水比較高;再加上此類工作機會需求量大,全台各地一天大約會有三、四百場告別式,每場最小的規模是四個樂手,對禮儀公司來說,要負擔這麼多職業樂手,並不符合成本效益。況且,跑場的薪資給付相對於許多計算時薪的打工,對大學生也頗具吸引力。
圖中的右上角,就是在告別式流程中擔任配樂的樂手們。(圖片來源/奇摩搜尋)
告別式中的跑場工作,是相當自由的,大學生們通常經過人脈關係,互相介紹工作。因為樂手流動率高,工作時間不固定,他們可以自主決定要不要接這個場次。而且工作內容本身並不困難,要求的程度也不高,從大學生的角度來看,除了薪資高以外,進入此工作的門檻與限制也是比較少的。於是,漸漸演變成這種大學生跑場的特殊打工型態。
隱憂 無法衡量的職業傷害
在告別式上的樂隊演出,是許多學習中國樂器的大學生都有過的打工經驗,但是,這份看似另類而高報酬的工作,其實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風險,及許多未被關注的危險性質。
告別式樂隊的工作機會全權由禮儀公司負責統籌,安排好細節以後,再去連絡樂手,沒有固定的班底。因此,學生與公司間並未簽訂任何契約,等同於沒有申請勞保與健保的權利。在公司本位的思考邏輯下,部分禮儀公司會擔心相近地區的大學生們彼此熟識以後,會因為這個工作的高報酬,而興起自己組團的念頭,影響公司營運,所以他們會找同一個縣市、不同地區的大學生接場。
中國人的習俗是十二點前必須出殯,因此大學生們約凌晨四點半就要起床,並在六點前到達會場準備。這些大學生接到的場子,可能在市立殯儀館、也可能是荒山野徑,他們經常要清晨摸黑騎車去離學校很遠的地方,並且嘗試尋找地圖上難以定位的地址。
樂手們通常都明白,跑場的工作性質,本就存在許多不固定的因素。(圖片來源/奇摩搜尋)
此外,跑場的工作品質變動性大、工時長短也不固定,會依亡者的身分而有不一樣的鋪張和規模。一般的小家庭,可能兩三小時就結束;若遇到地方望族、鄉里名人,他們所需的排場浩大,來參加公祭的來賓眾多,往往會導致超時工作。也有同學曾遇到五代同堂的大家庭,需要遵循的古禮繁複,若又遇到家祭與公祭並未分開計酬的情況,工時與工資不對等的事實自然不在話下。
學生們都很清楚跑場工作的性質向來如此,在面臨這些工作上的種種問題時,往往不會與禮儀公司多做反應。但是,潛藏在這樣一個勞工權益未獲保障的工作型態下的風險,不單單只是酬勞、工時是否對等的問題,還包含了許多危險狀況。例如曾有學生在到達告別式的會場的路途中出車禍身亡,或者因為本身精神不佳、又受到會場裡氣場影響,而影響身體狀況的例子。這些都是在數字與統計之外,無法衡量、也無可申訴的職業傷害。
與其他打工經驗相比,「跑場」對許多大學生而言,是個相當另類而特別的經驗,可以藉機了解不一樣的環境與生態,然而,這也算是一個風險相對高的工作。在這二、三十年來,告別式裡,樂隊的器材與樂手素質都有顯著的提升,但反觀整體制度上,對於樂手的保護似乎並未獲得太多的關注,「勞工權益的保障」在這個跑場文化裡,是值得好好深思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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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 林儀
我是林儀,一個道道地地來自風城的孩子。 喜歡尋找有故事的東西,然後試著用文字記錄下來 其他關於我的一切,希望能用這一年的喀報生涯真實地呈現: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