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島屋怪談 鬼說人間話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千年前的曹操以一首《短歌行》感嘆生命無常,人生短暫。而即使是在許多詩詞曲賦中象徵永恆的自然山川,「滄海桑田」、「物換星移」等成語也說明了他們逃不過時間的掌控。然而,在變幻莫測的世間,仍有一項東西是亙古不變的,它歷經千年而不衰,如罈酒般愈陳愈香,幽幽地來到現代並進駐人類社會,這就是情感,是各種各樣的悲歡離合,交織出社會人情的千百種面貌。情感,正是《怪談》一書的刻劃對象。
三島屋怪談 鬼說人間話
記者 劉芮菁 文 2010/09/26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千年前的曹操以一首《短歌行》感嘆生命無常,人生短暫。而即使是在許多詩詞曲賦中象徵永恆的自然山川,「滄海桑田」、「物換星移」等成語也說明了他們逃不過時間的掌控。然而,在變幻莫測的世間,仍有一項東西是亙古不變的,它歷經千年而不衰,如罈酒般愈陳愈香,幽幽地來到現代並進駐人類社會,這就是情感,是各種各樣的悲歡離合,交織出社會人情的千百種面貌。情感,正是《怪談》一書的刻劃對象。

鬼魅,為人所懼怕,但鬼魅也來自於情感的凝聚,《怪談》說鬼,談的是人情。(翻拍/劉芮菁)
《怪談》一書的時空場景設定在江戶時代,提袋小販伊兵衛白手起家,與妻子阿民成功開立提袋店「三島屋」,以風雅的設計在江戶城聲名遠播。一天,伊兵衛姪女阿近以「學習禮儀」的名義來到三島屋,這位十七歲少女正值花樣年華,卻沒有該年紀的青春氣息,反將自己視為三島屋的女傭並辛勤工作。阿近的老家經營旅館,身為老闆千金,卻在論及婚嫁時遭逢巨變,成為她難以啟齒的苦痛,更是她遠離家鄉的關鍵。一日,阿近代替遠出的伊兵衛夫婦招待棋友時,客人看見庭院中的彼岸花,當下臉色慘白、幾近昏厥,他表示在花叢中看見故人的臉,並向阿近娓娓道來自己的過去。伊兵衛得知此事後,竟要阿近模仿日本古代傳說,開始蒐集「百物語」──一百則鬼故事。於是各方客人陸續上門,一則則神秘故事嫣然展開。靈異故事與阿近的對話,成了本書的描寫對象。
國民作家宮部美幸 怪譚改變以往視角
本書由數則奇異故事組成短篇,最後又匯合成一大結局,這是作者宮部美幸創作時代小說的常用手法,也是與其他作家相異之處。宮部美幸出於東京的平民家庭,高中畢業後曾到法律事務所上班,這樣的經歷賦予她觀察社會百態的機會,在最平凡的生活發掘最貼近人情的材料,其作品沒有英雄主義的驚人之舉、沒有達官貴人的顯赫高貴,宮部美幸不賦予書中角色拯救世界、解決難題的重責大任,只令其單純而踏實地面對生活、面對自己,種種在生活中隱微不顯人情與社會現象得以躍然紙上,成就其作品的深度與廣度,而宮部美幸的大量創作,也成就她「國民作家」的稱號。
然而,這樣的特質在近期中有了轉變,從《糊塗蟲》、《終日》開始,到《孤宿之人》以及本書《怪談》,平民化的低視角開始往上提升,逐漸出現以武士或富商階級的觀看視角,其實宮部美幸的作品不乏高社會地位的角色,如《無名毒》主角即為著名財團董事長之女婿,但內容卻將主角縮小到平凡的日常生活,賦予他普通上班族的形象。然而在《怪談》中,具一定社會地位的角色開始運用其金錢與權力達成目的,如伊兵衛蒐集百物語乃藉其三島屋的人脈與勢力,才能將「蒐集百物語」一是廣為流傳。而阿近作為旅館老闆的掌上明珠,又是三島屋老闆的疼愛姪女,她確實面臨生命際遇的巨變,所受的折磨深刻真實,但以其他作品相較,其格局卻遠不如終日孜孜矻矻卻不得溫飽的貧民百姓,也沒有《最初物語》中,以捕吏為業的主角茂七,看透社會百態的蒼涼。同時,《怪談》也不見過去作品中,屬於江戶婦女的堅強與踏實。
驚悚物語 溢無限想像
以劇情言之,《怪談》一書中口述的神秘故事結構嚴謹,在轉折的處理上能出人意表又完全合理,如〈凶宅〉中,主講者阿貴描述年幼時,父親辰二郎接受一百兩的高價,帶著全家住進古怪的大宅邸,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最後──「…什麼事也沒發生。是啊,什麼事也沒有。」阿貴說完了這個平靜無波的故事,令阿近對這般玩笑感到有些不悅。此時,一名男子突然闖入,阿貴頓時昏厥,這名男子向阿近表示該宅邸會吸取靈魂的事實,也道出祖父清六,同時也是辰二郎的師父,從宅邸中救出阿貴、燒毀宅邸並葬身火場的悲劇,然而宅邸仍然存在,存在於阿貴的內心,為吸取靈魂而找上阿近,原本平靜無波的故事在結局後頓時掀起巨浪,說故事的阿貴其實不知道自己失去靈魂,更不知道家人為宅邸吞噬,毀滅性的悲劇才是結局。
然而,《怪談》在劇情主軸的處理上卻有不夠明確之處,劇情的銜接也稍嫌突兀,如伊兵衛對阿近「蒐集百物語」的指令是本書關鍵,因為「百物語」,讀者才能藉著阿近,聆聽一則則驚悚、詭譎又帶點憂傷的不思議故事,也藉著「百物語」的客人,才進而引出阿近最痛徹心扉的往事,點出人心的矛盾與掙扎。然而,伊兵衛蒐集「百物語」的目的何在?是有錢人家的嗜好消遣?還是為阿近療傷的方式?講述百物語的客人們,為何願意向阿近吐露一則則秘密?一連串的疑問或許是本書劇情結構的缺漏,也或許,是宮部預留給讀者自由發想的空間。
書驚悚鬼魅 談溫暖人情
即使本書在劇情鋪設、整體格局上相較於其他作品稍嫌不足,但宮部美幸對刻畫情感的功力仍可見之,如最初阿近和伊兵衛的棋友相遇時,以真誠面對棋友對彼岸花的恐懼,對話中流露出棋友對過去不幸的懊悔、掙扎與困惑,也展現阿近對自身際遇、對棋友際遇,以及對世間人情的關懷與同情。又如清六拚命救出僅剩軀殼的阿貴,甚至不惜犧牲性命和大宅邸同歸於盡,足見清六對徒弟辰二郎一家的關懷。在劇情邁入尾聲時,阿近已從數則「百物語」中了解自己真正害怕的事物,為了重新面對自己的過去,同時也是解放自己,她毅然進入存於阿貴體內的宅邸,除能看見阿近蛻變後的堅強外,也能感受其溫柔敦厚的內在。
溫厚的情感,是平凡的阿近最特別之處,也是最能引起讀者共鳴的事物。因為有「情」,人們能感受各種歡笑與傷悲,也能帶給他人關懷與憐憫,為機械化的現代社會提供潤滑劑,更能在冰冷的鬼魅傳說中注入一絲溫暖。情感,同時也成為騷人墨客的歌詠對象,更是提升了《怪談》一書的文學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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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 劉芮菁
從最初的懵懵懂懂, 到一路的跌跌撞撞。 沒有高遠夢想, 不期望語出驚人, 但既然來了, 也只好一步一腳印地走下去, 給自己一個成長,給他人一扇窗, 相信挖掘平凡也可以很有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