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期

陣頭文化 守舊與創新

台灣特殊的陣頭文化,由於宗教色彩,較難擺脫民間信仰的在地限制。但隨著傳統技藝融合新元素的概念興起,成功將鄉間官廟文化,轉化為新的表演藝術層次,提升了台灣傳統民俗技藝的能見度。

陣頭文化 守舊與創新

記者 陳燕珩 文  2012/04/01

全台數以萬計的廟宇造就了台灣特殊的陣頭文化,然而諸如宋江陣、官將首、八家將等藝陣,由於具有濃厚的宗教意涵,較難擺脫民間信仰的在地限制。但隨著傳統技藝融合新元素的概念興起,具代表性的「電音三太子」成功將鄉間官廟文化,轉化為新的表演藝術層次,並透過高雄世運、台北聽奧等國際大型活動演出,提升了台灣傳統民俗技藝的能見度。


《電哪吒》主打音樂與廟宇陣頭兩大元素,卻在電影中
著墨非常少,有失題材的精彩度。(圖片來源/《電哪吒》官網)

由電影反映真實樣貌

新舊並置的文化形式逐漸興起,似乎為傳統技藝開創了另一種發展空間,而這樣的社會脈動也反映在台灣電影市場中。近半年來,兩部以台灣廟宇文化為背景的國片《電哪吒》、《陣頭》相繼推出,不僅讓大眾透過電影增進對民間文化的了解,也讓人進一步思考台灣民俗技藝的精神意涵,在傳統與創新的揉合過程中,究竟處於何種文化定位。

《電哪吒》與《陣頭》兩部電影,同樣以跳陣頭的年輕人作為背景,並以父子間的對立衝突貫穿全片,同時都嘗試突顯傳統民俗文化中的新元素。只是《電哪吒》在新舊融合的處理上,缺乏連結性與矛盾點。本期待在片中看到電音與傳統陣頭的融合過程,以及年輕人如何回應文化創新伴隨而來的衝突,但電影中不論以音樂性或是文化層面來看,「電音與神明」這兩大元素僅是支離破碎的片段。

故事過於著墨在男主角阿豪父子「李靖鬥哪吒」的對立情結,且兩者間的衝突與「傳統對抗創新」的意涵毫無相關,使得現代電音與傳統廟宇文化的交會變得虛無,甚至在電影中完全失去主體位置,淪為人物背景的片面點綴,而缺乏整體文化意涵的象徵。


《陣頭》以簡單直白的故事,探討台灣傳統技藝文化的諸多面向。(圖片來源/《陣頭》官網)

另一方面,《陣頭》的電影主軸著實貼合廟宇陣頭文化而發展,在故事性、新舊的衝突、人物刻劃以及精神意涵上,用以解析傳統民俗技藝的完整度較高。這部片的價值在於故事中所突顯的「新」,不單指特定的現代化音樂或舞蹈,而是將格局提升到整體傳統文化的層次上,試著對民俗技藝的精神意涵,提出新的詮釋與思考方式。同時《陣頭》也以「對立」作為主體架構,在故事編排上淺顯易懂卻具有一定的層次,而人物性格的塑造也相當立體鮮明,清楚呈現每個人在陣頭文化中的對應角色。

電影中所塑造的衝突前後建構在兩種層次上,故事前半段著重在一對同門師兄弟的對立關係,導致兩個陣頭世家「九天團」與「震天團」,在各廟會節慶中相互競爭、仇視。也正由於一盛一衰的不對等關係,激起年輕人阿泰欲整頓「九天團」,創造全新陣頭風格的鬥志產生。然而在後半段則是打破了兩陣營的衝突關係,轉為探討年輕人與老一輩對於傳統陣頭文化的不同思維。而當地陣頭間相互競爭、合團的血淚史,以及面對經濟壓力與文化傳承重擔的情節,都反映了陣頭在社會中的真實寫照,也不禁讓人感歎傳統技藝文化的延續何其艱難。

傳統文化中的年輕角色

在傳統守舊的民俗文化裡,年輕人扮演的角色為何?透過這兩部電影的角色型塑,似乎可呼應他們在現實社會中的處境。《電哪吒》雖在主角背景與廟宇文化的連結上較薄弱,卻仍舊能從微小的故事細節中,感受到陣頭孩子被賦予的叛逆特質,這似乎也對應到社會普遍對跳陣頭的年輕人具有負面觀感的事實。而在《陣頭》中也不避諱地帶出這些刻版印象,主角阿泰就曾對著「震天團」的阿賢說:「脫掉這身衣服,你不過是個流氓。」然而電影中欲傳達的中心理念之一,正是希望翻轉這些標籤化的負面形象,賦予從事民俗文化工作的年輕人一種新的思考模式與定位。

於是《陣頭》特別透過年輕人的「發聲」,為傳統民俗技藝帶出新的發展方向。阿泰與阿賢雖同為陣頭世家第二代,卻在角色塑造上呈現完全不同的意義。阿泰由外地返回家鄉,對當地的陣頭文化與傳統習俗一概不知,甚至時常做出冒犯神明的舉動,被視為與陣頭脫節且充滿現代感的年輕人。反觀阿賢從小生長在官廟陣頭中,依循著傳統民俗文化精神,成為自家陣頭中的台柱,代表遵循傳統、熟知民俗文化的角色。


《陣頭》中阿賢對於傳統民俗文化十分熟悉,當中安營橋段的肅穆氣氛令人讚嘆。
(圖片來源/《陣頭》官網)

然而對陣頭毫不了解的阿泰,卻透過新的表演形式與擺脫傳統束縛的新思維,成功開創了「不一樣」的陣頭。他憑藉的並不是對於民俗技藝的了解,或是文化復興的使命,而是他對於「傳統」意涵提出的反思。他認為傳統習俗、敬神遵古法的觀念固然重要,但是個人的主體性和精神理念才是最高價值。就如同阿泰所說:「到底人們尊敬的是神明、是陣頭,還是你這個人?」而褪去了神明的裝扮、脫離了在地廟會活動,陣頭孩子是否還能找到自己的價值,正是這部電影所要傳達的中心理念。

當民俗文化走向藝術層次

《陣頭》無疑對於傳統技藝的創新呈現表示肯定,在電影的尾聲,老一輩的人不再堅守於傳統的文化表現形式,而接納了年輕人所賦予的陣頭新面貌。然而最後阿泰以搖滾樂、舞蹈、戰鼓融入陣頭中,並且把場景從民間廟會拉至文化祭表演舞台,對應台灣現實社會中,許多民俗技藝團體逐漸透過「去宗教化」的概念,轉換傳統文化的價值理念。都說明了民俗文化可藉由擺脫在地性的限制,進而成為一種新的表演藝術形式,推廣並發揚至世界舞台,讓更多人了解台灣的文化特色。

只是《陣頭》中太過於強調創新的思想和全新的表演手法,而過度簡化了傳統習俗、古法以及文化精神的意義。阿泰直到最後仍舊沒有在傳統的根基點上,思考陣頭型態的轉型面貌,於是呈現在眼前所謂「不一樣」的陣頭,單單只是融入了新元素,強調傳統文化可以有新穎的表現型式,藝術感與創意力十足,卻看不到它所呈現的文化意涵,也模糊了它在整體傳統民俗技藝中的文化價值。

台灣的民間宗教與陣頭文化,本就是因應信仰與生活而成的一種特殊民俗文化,因此當中的傳統儀式、精神價值、人們敬神畏神的表現,以及對廟宇的情感寄託,不該在嘗試創新的過程中,急於擺脫制式傳統的束縛,而一併將它們簡化忽略。否則由此轉變而生的新興面貌,也可能僅代表藝術化的層次底下,傳統文化精神意涵的喪失。


《陣頭》電影中阿泰將新搖滾元素搭配戰鼓,呈現完全不同的新陣頭風貌,震撼人心。
(圖片來源/《陣頭》官網)

這是台灣所有傳統文化必須思考的問題,在《陣頭》創下三億票房的現代社會,許多人透過近來創新的藝術表現手法,得以接觸各種珍貴的民俗文化。這些傳統技藝團體也透過國際性的表演舞台,將台灣特殊的風情推廣到各地。當民俗技藝成為一種藝術表現形式,絕對能使它在世界舞台的能見度大為提升,只是當全世界都知道三太子來自台灣之餘,有多少台灣人實際對這些民俗文化產生認同與情感?而在守舊與創新間的文化價值是否轉移,以及傳統文化所面臨的結構性問題,能否藉由新發展方向而獲得紓解,都是值得深思的問題。

記者 陳燕珩
  嗨我是陳燕珩, 為了因應最近那股感嘆青春歲月流失的風潮, 不免俗替自己到了接手喀報的年紀小小默哀了一下, 我開始在想,有什麼會是人生的每個階段都存在的東西呢? 我想應該是「不堪回首的過去」吧! 所以,我要坦然面對這一年的喀報, 希望無數個日子以後再次點入這裡, 會覺得有點稚氣、有點笨拙,但一切值得回首!  
記者 陳燕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