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茶　那些不為人知的茶事

記者 張繼云 文  2012/04/01

茶席捲世界各地，在全球形成地域性的茶文化，不同的風俗民情與歷史因素長期薰陶與影響下，今日的我們對於茶已形成刻板印象與既定認知，例如提起綠茶自然聯想起中國，台灣以高山烏龍知名，日本的抹茶受到許多人喜愛等等，而英國紅茶與下午茶文化更是眾人追隨的潮流，其魅力與影響力蔓延全球各地。

「喝茶嗎？」已經成為日常招呼用語，與「吃飽沒？」具有同等魄力，尤其常見老人家隨處皆可從容準備茶具、愜意泡茶，打開茶罐也彷彿開啟話匣子；對於日本人而言，茶幾乎等同於禮，客人上門時，奉茶是不可疏漏的基本招待。相較於東亞的平民飲茶文化，紅茶一直以來與高雅和貴族連結，而日本的紅茶專家磯淵猛，以《紅茶之國　紅茶之旅》與《紅茶瘋——從中國、英國到全世界》兩本書，讓讀者看見紅茶優雅的文化背後，實際上背負著商業利益和無數人的血淚與辛酸史。

《紅茶之國　紅茶之旅》中，磯淵猛親身探訪茶葉的發源地，與當地人民的互動生動有趣。
（照片來源／張繼云攝）

身體力行　找茶

執著與意志是讓人們印象深刻的日本民族性，對於「專家」和「達人」精神的追求貫徹到底，磯淵猛就是這樣一個「紅茶達人」。他對紅茶的愛深入骨髓般的著迷，只是品嚐無法滿足他對紅茶的熱情，而除了開設紅茶專賣店、進口世界各地的紅茶，他對於茶的緣起與產地也具有濃厚興趣，更是身體力行的離開日本去「追本溯源」。

《紅茶之國　紅茶之旅》在台灣出版的時間較《紅茶瘋——從中國、英國到全世界》晚一年，但前者其實成書較早，遊記式寫法也較為趣味，讀者能輕鬆的跟著作者的腳步，一同探訪茶葉的產地。磯淵猛直白的描寫身為日本人的他對當地的風土民情內心產生的衝擊，文字相當具有臨場感，書本的描述寫實的像是在讀者面前重新建構當時的場景，紅茶的色澤與香味，不用過多浮誇的形容詞天花亂墜，樸實的語彙卻不覺得呆板單調，反而更能讓人體會茶的氣味與裊裊上升的煙的薰陶。

磯淵猛走訪茶葉的原產地——中國，深入了解中國文化與茶的交互影響和地位，如何撼動外國人對東方神秘的渴望。在當地想盡辦法進入被嚴格控管的祁門紅茶工廠，儘管路途遙遠，又有公安層層關卡阻撓，他不顧一切只希望能親眼看看在中國列為未開放的地區，是如何生產出世界三大茗茶之一的祁門紅茶。

內附插圖雖然是黑白色，卻能適時襯托文字，讓內容更豐富。（照片來源／張繼云攝）

位於印度南方的島國斯里蘭卡過去稱作錫蘭，歷史上飽受各國侵略與威脅。英國殖民時，先是大量栽種咖啡樹，隨後咖啡樹因感染病全數枯死，才引進印度阿薩姆地區的茶樹苗，培植出名聞全球的錫蘭紅茶。

磯淵猛品嚐的斯里蘭卡式紅茶已非英國留下的飲茶方式，由於天氣過熱容易耗損體力，當地人喜歡甜膩的奶茶補充熱量，但砂糖屬於高價品，牛奶在炎熱的氣候也保存不易，斯里蘭卡人於是將特製奶粉與煉乳加入泡好的紅茶放在鋁杯裡，並高舉過肩，倒入放低的另一手拿的空杯子。透過反覆的傾倒，不僅茶與奶充分混和，也打出許多包覆氧氣的泡沫，成了紅茶變甜的秘訣，與印度拉茶有異曲同工之妙，從飲茶延伸出人類的智慧。

瘋紅茶　不能不知的源頭

《紅茶瘋——從中國、英國到全世界》詳細的解釋紅茶的緣起和歷史，以及在各國的演變，像是一本紅茶大全，帶了點講古的意味。雖然不如《紅茶之國　紅茶之旅》還附著插圖的內容來的有想像力或有趣，但對於紅茶愛好者而言，這本書或能滿足一些對於茶的製作方法感到好奇的讀者。

《紅茶瘋——從中國、英國到全世界》講述茶史，內容較煩悶，但關於紅茶的資料豐富。
（照片來源／張繼云攝）

早期的英國人對於來自東方抱持神秘感的茶非常有興趣，又聽說茶能治百病，是極具療效的藥，因此茶葉價格昂貴而供不應求，只有皇家貴族才能飲用，甚至將茶葉鎖在如珠寶盒的茶箱中，價值等同於銀子。但儘管如此重視，許多英國人不瞭解紅茶其實由綠茶全發酵而來，樹種源自同一茶樹，且紅茶其實是福建武夷山的桐木村生產出的失敗茶葉，不小心發酵而產生的！

英國人一心認為紅茶的正宗品種為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然而桐木村的產量稀少，商人於是將其他茶葉混在一起偽造成正山小種販賣，而事實上英國人自己也喝不出來。這樣虛偽的往來貿易，造成英國人因憧憬中國茶而喝、商人不顧品質只追求利益而賣、以及生產者不帶感情的產出不好喝的茶，這樣的循環成就了現在遍及世界的英式茶文化，想來格外諷刺。

茶背負的血淚　英國殖民

錫蘭光輝的背後，當地百分之七十人口的哈辛族與英國人自印度南部帶來的泰米爾族人正內戰不斷。泰米爾族穿山涉谷、飽受生命威脅的度過嚴苛的自然環境遷徙至錫蘭，卻不是為了追尋新天地，而是為英國人栽種茶樹。在英國結束殖民後，留下的除了英式茶文化，斯里蘭卡還保留著某種支配與威脅，人們繼續為生存而戰鬥。

事實上，印度的阿薩姆與和祁門、錫蘭並列三大茗茶的大吉嶺，皆由英國自中國引進茶種，殖民地的人民被迫為英國人生產他們自己不需要的紅茶，在茶園辛勤的流著汗與淚。英國本土種不出茶葉卻對它極為渴求，一開始從中國透過大量進口，在英政府察覺白銀不斷外流後，東印度公司便把鴉片引進中國，讓貿易逆差成了順差，甚至不惜引發鴉片戰爭，只為獲取茶葉的供應。

中國與斯里蘭卡，地理與文化皆相隔甚遠的兩個國家，透過茶而有所連結。雖然現在兩國的國民飲料皆是茶，也持續的製作紅茶出口，但紅茶背負的意義不只金錢，還有因為英國而流的血與淚。

茶已成為世上許多國家的國民飲料，為不同的族群文化增添風味，我們在品嚐茶的淡雅與沉浸茶館裝潢與氣氛時，很難一同體會遙遠的地區，採茶者揹著竹簍、赤腳走在茶園哼著歌的景象，或是他們心裡不為外人道的苦。讀過磯淵猛這兩本著作，除了對作者求知的行動力感到敬佩，喝茶時，也會不禁對杯裡漂浮著的茶葉渣肅然起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