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期

《禍水》─寡婦,恆河洗不淨的罪孽

電影《禍水》中以印度寡婦為主題,描述社會不公及黑暗面,是一部值得推薦的片子。

《禍水》─寡婦,恆河洗不淨的罪孽

文/ 李怡萱  2007/10/14

眼波流轉,對未來的害怕,或者又說是豁達,甚至可以說是絕望,就這樣直接映在片中寡婦─莎肯塔拉的眼中。當你無法掌握自己的生命,你會怎麼渡過你的一生?

 

 

 

圖片來源: 《 禍水》官方網站

 

 

《禍水》為印度知名女導演蒂帕海塔所製作的重要電影之一。故事的主體,就環繞在一個八歲的小女孩─秋雅的身上,從她談到寡婦之家,再談到更深層的印度社會文化主體,不僅是一部挑戰法律不公的電影,更震撼了印度一直以來種姓制度的盲點及不人道。

寡婦理應受苦 克己守貞至死

影片的開始,便用了摩奴法典中,「寡婦理應受苦、克己守貞至死」、「喪夫後守貞的女子可上天堂,反之下輩子會被貶為胡狼」這兩句對於寡婦的規範作為開頭。故事發生在印度的小鄉村,小女孩秋雅正開心的吃著甘蔗,身旁躺了一個病厭厭的男子,突然她的爸爸問她「妳記不記得妳結過婚啊?」,秋雅回答不記得,爸爸卻說:「妳的丈夫去世了,從現在起妳就是寡婦了」。一個八歲小孩不能理解的寡婦之路就這樣開始,從剃髮、換上純白的紗麗,到開啟寡婦之家的門,踏進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屋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令人感到如此不可思議,更難以接受這即將是一個孩子必須面對的將來。

沉悶、絕望的氣氛環繞著寡婦之家,每個寡婦的眼神都是空洞且看不見未來的,剛踏進這裡的秋雅死命掙扎,大哭著要找媽媽,畢竟要一個小孩理解這樣完全沒有經歷過的事情真的很困難,幸好她遇到了莎肯塔拉,一個來自婆羅門階級的寡婦,睿智但卻也認命,相當照顧秋雅。
 
故事沿著時間發展,秋雅認識了另一個年輕的寡婦─卡麗安妮,年輕美麗,特別的是她還留著一般寡婦所沒有的長髮,她的出現對於秋雅來說就像是一位天使降臨,讓她有了一個可以一起玩樂、嬉戲的大姐姐。在一次偶然的際遇中,秋雅和卡麗安妮遇見了劇中的男主角─納拉揚,他年輕有朝氣,笑容散發出溫暖,當納拉揚和卡麗安妮望對眼的那一個瞬間,彷彿就注定了他們之間解不開的緣分。
 
「跟他說不要跟著我們,他不能和寡婦說話。」卡麗安妮這樣告訴秋雅。
「我只是想知道你們住哪裡…」納拉揚忍不住興奮之情,彷彿初戀的少年一樣,急於攀談,似乎完全不介意卡麗安妮穿著的是代表寡婦的白色紗麗。
 
寡婦在印度是不可改嫁的,只要一有人改嫁就會連累整個寡婦之家。不僅如此,片中反應出規範印度寡婦無數的框架,不可以吃甜食、不可以蓄髮等等,種種都是在我們所處的現代社會中看來很可笑的規定。「妳弄髒我了,害我得重洗一次。」一個在恆河邊洗好澡,被卡麗安妮不小心撞到的婦女這樣說到;「小心點,別讓你的影子沾到新娘子」一個在河邊為新婚夫妻舉行婚禮的人,輕藐的對著莎肯塔拉說著。可以想見,寡婦在印度是受到多麼不平等的待遇。

愛情也洗不淨的罪孽

諷刺的是,寡婦守貞的形象也為她們創造了另一個謀生的方式:高級的妓女。在秋雅住的這個寡婦之家中,卡麗安妮的身體就是她們的謀生工具,其他寡婦只能靠著行乞來維持溫飽,寡婦之家中的妓女就是她們仰賴著可以維持生計的最大希望。這也就是為什麼卡麗安妮還留著長髮,還可以在寡婦之家中擁有自己的小閣樓。每個寧靜、不寧靜的夜晚,卡麗安妮就乘著閹人古拉碧的小船,來到恆河的另一岸,用身體換取寡婦之家中每一個人的三餐。

在片中,導演運用了許多手法及特殊的運鏡方式來型塑「印度寡婦」這個角色。聽講道時呆滯的眼神,對於未來茫然無知的表情,丈夫死去後彷彿生命就再也沒辦法前進的絕望,對於甜食至死都沒有辦法忘懷的想望,都是導演在創造,甚至可以說是呈現真實時,所運用的情節。特別值得一提的就是莎肯塔拉,身為婆羅門階級的寡婦,她是更有想法的,在片中可以說是最貼近有女性主義看法的一個角色。但說她最貼近,不過也就是同意寡婦可以改嫁,「我相信我們寡婦會被送到這裡,一定有它的理由。」她把這樣的信念轉化成信仰,並且時時謹記。

納拉揚和卡麗安妮的相遇、相知到相愛,是片中大家以為快樂結局就要來臨的大騙局,當納拉揚以為克服一切難關,告訴母親決定要娶寡婦時,母親的眼淚對他來說都不成問題;而卡麗安妮也因為莎肯塔拉的幫助,從寡婦之家被放了出來,就在大家都以為這一切就要順利走到完滿結局的時候,坐在小船上,緊握卡麗安妮雙手的納拉揚,告訴卡麗安妮河岸另一邊就是他的家時,所有的希望霎時破碎,所有的夢想也瞬間被打醒,河岸另一邊,那棟華麗的房子,就是卡麗安妮接客的地方,而那位客人,正是納拉揚的父親。 

就這樣的心碎了,夢醒了,卡麗安妮也因為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自殺了。原有的一切對未來的想望,和心愛的男人共度一生,為他洗衣燒菜煮飯,為他生許多健康的孩子,到最後還是因為寡婦的身分而被徹底的撕裂。雖然納拉揚還是不顧一切的想娶卡麗安妮為妻,但一切也都在卡麗安妮決心沉入水底的那一刻成為永恆的不可能。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是一直如此的崇拜你、尊敬你!」納拉揚在知道父親可恥的行為後,在家中氣憤的和父親理論著。
「這樣不是很好嗎?這樣你就不用把她看成一個聖女,把她當作情婦就好了。告訴你,婆羅門階級想跟誰睡都行,被他們睡過的女人算是有福氣。」納拉揚的父親,用著無所謂,毫不在乎的語氣回應。
 
在這部片中,可以從許許多多的脈絡中看見導演想告訴我們,在印度,男人是如何無所不在的影響著女人。一個女人是否成為寡婦,要看男人;一個寡婦想改嫁,也必須經過男人;最後到底她能不能改嫁,還是得看男人。一個女人的一生,就經由幾個簡單的步驟,輕易的操控在男人手中。在納拉揚告訴卡麗安妮他愛她時,她就被救贖了;當卡麗安妮知道納拉揚的父親就是她的客人時,她就被毀滅了。在片中看到了這樣可悲的依附性,也看到了導演想要激起的女性意識。

真理 由自己追尋

最後的一幕場景,就在小鎮的火車站裡。莎肯塔拉抱著被寡婦之家中沒有良知的大姊送去接客,身心受創的秋雅,兩人茫然的在街上走著。那個時期剛好是甘地在發起消極抵抗的時候。甘地路經這個小鎮,在火車站停留,給大家祝福的宣傳聲在大街小巷傳送著,莎肯塔拉也就隨著人潮,走進了車站裡。在甘地要離去的時候,莎肯塔拉彷彿領悟了什麼,快步的跑向車廂,急著將秋雅抱給火車裡的人。「請拜託把她交給甘地,拜託你們!」「拜託把她交給甘地!」「為什麼都沒有人要聽我說話,這孩子是個寡婦啊!」莎肯塔拉一聲聲的呼喚,一字一句的打進觀眾的心裡和眼淚裡,卻打不動在甘地身邊,這群應該在印度是思想最開放的人。 

就在這時候,因為心碎而打算離開傷心地的納拉揚出現在火車上,伸手將秋雅抱進了火車裡,「請你一定要把她帶到甘地身邊。」莎肯塔拉用力的說著。火車漸漸開遠,獨留莎肯塔拉一人在月台上,她回頭,臉上寫滿了令人難以形容的哀傷…
 
眼波流轉,這樣的一幕讓人不禁想起了片中最後一句台詞,「不要害怕」莎肯塔拉對著已經在火車上的秋雅說,殊不知這一句話,是對著秋雅,還是對著自己漫長但卻沒有意義的未來說的。 

片尾出現的字幕,指出在2001年的調查中,印度現有的三千四百多萬名寡婦,仍舊過著與三、四百年前沒什麼差別的生活。這樣的事實令人匪夷所思,但卻也更慶幸自己是生在一個平等自由的社會文化裡。以甘地在片尾向民眾所講述的句子當結尾,相信也能清楚的傳達出導演拍攝本片的意義。「一直以來我都相信神就是真理,到今天我才曉得真理才是神。」以歷史古法規範寡婦,迫其相信「神就是真理」不但是可怕也是可惡的,唯有歷經自身自由與信念融合的真理,才是可以成為信仰的真神。

記者 李怡萱
  姓名:李怡萱   E-mail:swallow1986129@hotmail.com 部落格:http://www.wretch.cc/blog/mos1986129 國立交通大學傳播與科技學系98級 興趣議題:性別、族群、電影文化等   我是高雄人,從炎熱的南部來到天天都應該放颱風假的新竹唸書,對我來說是陌生的。我原本想念法律系,從嚴謹的法律系到思想無比開放、說話無比霹靂的傳科系,對我來說不僅是陌生的,更是一個挑戰。 我對於文字是敬畏的,認為文字可以帶來的影響無遠弗屆,非常深遠。但因為沒有理組的細胞,讓我的文字充滿了深深的感性,覺得讓別人閱讀自己的文字時留下感動的眼淚是一件很厲害且偉大的事情。 我喜歡攝影,現在想過對未來最實際的目標就是可以去拍婚紗,喜歡自己的照片裡面有人味,對於拍下可以另人感動的一瞬間有很大的堅持。除此之外也想過要當攝影記者,想要在最關鍵的一秒將真實傳遞給社會大眾。 傳播影響了我,讓我的思想開闊。也希望我的文章能影響讀者,給讀者帶來不只是新資訊,而是更多的想法和刺激。
記者 李怡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