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　雨的城市與記憶

記者 吳晉宇 文  2012/12/02

入冬，新竹的天氣漸漸轉涼，連續幾天的陰雨讓天空變得昏暗，時常聽到身邊的人說著「不要再下雨了！」。但對來自基隆的我而言，雨並不是那麼無法親近，相反的，我熟悉雨的氣味、聲音和溫度，雨像是朋友，或者更像是家人。

雨對我而言，是一種陪伴。（圖片來源／中國時刻）

雨的聲音與感受

從小和雨相伴，早已忘記雨在何時走入自己的生命，而後意識到雨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是因為雨的聲音。雨滴敲打窗戶與窗框，也滴入屋外的土壤，雨的聲音也許嘈雜，但跟晴天相比，卻格外安靜。

躲在建築物裡，無法在戶外奔跑、無法在陽光下高聲談話，生活的步調也隨之慢了下來。嘗試靜靜聆聽和感受，聆聽陣雨之下的每個聲響，感受除了雨之外的萬千世界在綻放。

下雨時，我們隔著窗戶來看著世界。（圖片來源／稻草人美化網）

雨天的世界不只有雨，還有正等著雨水滋潤的生物，因為雨而聚集的人們。雨用自己的方式，引領人們仔細的感受身邊的世界。只是人總是專注於眼前，不懂的慢下腳步。於是因為因而感到煩躁，於是嚷嚷著雨打亂了自己的計畫，於是大喊著不要下雨，但換個方式去感受世界，也許才能真的體會雨給人的思考與意義。

北風與太陽的童話裡，太陽與北風被塑造成兩個極端，太陽用溫暖的陽光讓旅人脫去裝備，北風則用冷冽的寒風去侵襲旅人。故事塑造了太陽的智慧和與其對比的北風的愚笨，但真實世界裡真是如此嗎？

生活裡有太多需要去感受，而陽光、雨或者其他事物，不只單純作為天氣，也引領人用不同的方法、不同的心情去體會世界的變化，童話裡脫去裝備的打賭也許只是其中一種形式。但如果人們總是因為雨或其他事物而只顧著抱怨，不懂打開自己感官去認真感受。也只會讓自己所見的世界越來越狹隘。

北風與太陽的童話，太陽以陽光的溫暖贏了打賭。
（圖片來源／小玲＆阿秀的部落格）

雨的氣味與記憶

直到後來高中之前，我都一直待在這個多雨的城市，雨的氣味也漸漸變的熟悉起來，陪著我走過許多成長的記憶。雨的氣味帶一點酸，卻不會讓人覺得嫌惡，相反的，是一種清新的氣味。

小時候的我還不善交際，經常說錯話、做錯事情，有一次惱怒了要好的朋友，因而連續幾天朋友都沒有和我說話。那幾天，雨不停的下，雨的氣味在那時候深深刻在記憶裡，後來學著思考，學著鄭重和朋友道歉，也才成長了一些。

第一次熟悉的親人逝世，也是在下雨的日子。曾祖母火葬的日子，同樣下著小雨，火的氣味和雨的氣味並存在空氣裡，或許再加上眼淚的味道。印象最深的是，那時候的我，看著滿屋的人悲傷流淚，年幼的我卻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只覺得很疑惑媽媽臉上要掛著眼淚。越長大才越想起「阿祖」對我們的好，火葬時沒哭的我，卻在很久以後的一個下雨天，留下了淚。

一個天色暗黃的陰雨天，除了雨的味道，也同時嚐著第一次失戀，或者說是單戀失敗的記憶。小時候總嚮往愛情，嚮往小說、電影裡的浪漫情節，然而第一次的幻想破碎，淋著雨，直到雨停、雨的味道消散，不快的感覺也隨之消失。後來的幾次心如刀割，也慢慢隨著雨的陪伴，將悲傷的感覺壓到最低的共振頻率。也許是成長，也許是雨給我的思考，不再為浪漫的情節有那麼多的情感波折，而是期待純粹的情感，用最真摯的心去追尋一次。

後來幾個人生中重要的考試，也在下雨中度過。媽一直在雨中陪著我去考試，因為雨，跟母親的距離變得更近。媽媽談笑著試圖讓我不緊張時，也意識到媽媽的頭髮也開始有了幾絲斑白，想要不辜負母親期望的想法，變成了自己專心於考試的動力，深呼吸，吸進雨的氣味，吸進氧氣還有勇氣，去面對每個重要的大考。

雨的聲音和味道，陪伴了我的成長，像是朋友般陪在我的身邊。它從不多話，就像是知道你內心的驚濤駭浪，所以選擇安靜在你身邊等著，等你安穩自己，等你靜靜整理自己的思考，等你抬頭一看，雨已經悄悄離開，它知道你已經在這場雨裡，獲得你該得到的獨家記憶。

雨總是靜靜的在你身邊等著。（圖片來源／月兒水中游部落格）

家鄉與雨

離鄉兩年，或者更精確的說，加上高中三年的通車上學，五年，家鄉的樣貌總是不斷在改變，而且總是讓人措手不及。今天哪家熟悉的便利商店不見了，隔天又有哪家早餐店新開幕了，熟悉的同學各奔四方，不再如往常輕易的在路上碰面，不變的就只剩下雨，雨的味道，雨的聲音，還有誰有無法偷走自己內心有關雨的記憶。

高三最後幾個月的時間常留在學校裡讀書，加上通勤，回到家附近的公車站時，通常已經是晚上十一二點。看見家鄉與平日不同的一面，店面已經陸續關了招牌燈，只留下暗黃的街燈為我指引家的方向。偶而幾次比較早回去，才發現熟悉的店又少了幾家。大學之後，回去的時間更少了，每次回家都要重新記清楚基隆的樣子，才不會讓自己陷入失去過往的惆悵。

基隆近年也多了許多現代建設。（圖片來源／My sweet babies部落格）

直到最近家裡爸媽在準備找房子想搬家，才發現自己不害怕改變，也不害怕搬家。怕的是搬離曾經的記憶和從以往堆砌到現在的情感。這些地方有家人共同居住的回憶與歡笑、有同學回家時打屁聊天的天真過往。我害怕，離開這些曾經擁有的深刻。

雨的記憶卻在大學更加清晰，在異鄉，每當下起雨，總會不自覺的想到基隆，想到家人。才知道景物會變，人依舊會在。那些過往累積的不只存在於當時走過的地方，也存在於彼此的記憶裡。就像雨在我內心留下的記憶，也同樣留在共同經歷的人的心中。

很多人聽到基隆多雨，就先入為主的認為住在這的人性格陰鬱，有的甚至直接問說住在基隆不會發霉嗎？雨並不代表陰鬱，也不代表多雨就會發霉生病，相反的，雨給人思考的機會，讓人慢下自己的步調，重新審視自己。慶幸自己出生在這座城市，它造就了我的每個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