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文青不再文青
當文青不再文青
記者 王蒂鷹 文 2012/12/23
作家楊翠曾經在演講中提過自己在年輕時的一段經歷。她描述自己高中時就讀台中女中,參與學校的校刊編輯社。課餘時會和台中一中友社的同學交換書籍,每每讀到特別有感之處,便會在詞句旁寫下註記,以此和別人交換心得。對於現在身處資訊快速流動世代的人們來說,那是遙遠而不可及的年代。
不變的文人般情懷
「文青」作為這一群帶有藝文氣質的文人青年的代名詞,在不同年代分別囊括不同群體的年輕人。七零、八零年代的年輕人,普遍接受九年義務教育,適逢台灣面對外交上與其他國家斷交的困頓。以及遭遇七零年代初開始的鄉土文學論戰,而興起一波鄉土意識的論潮。躊躇滿志的年輕人,或是個人對未來的不安,或是對台灣經濟快速變革的憂懼。憑著中國傳統文人般的情懷,將屬於青春期的焦躁與直率訴諸文學。
九零年代至今,經歷更快速的資訊變遷,人們的生活方式與步調不同於以往,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因為城市的冷漠而更加隔閡,網路也改變人們情感交流的形式。社會的景象與人們的生活面貌改變,但年輕人依舊還是年輕人,依舊帶著脫離兒童要進入成年人時的猶豫踟躕,對未來所懷著憧憬和戒慎恐懼,卻被迫在更加快速流動的社會中淹沒。
網路上人們定義的文青形象包括黑框眼鏡和單眼相機。(圖片來源/高雄電影節官網)
這時的「文青」不曾經歷眷村或是農村生活,在都市成長的經歷中不具有對土地的依戀,舊時純樸的鄉村景象也僅止於幻想而不是遙憶。帶著對冷漠都市的不滿,卻無從抒發。就像在中國不曾經歷過勞改下鄉的年輕文人,硬要描寫農村景象那種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尷尬。因為每個人都活在這個巨大且彼此相連的現代社會中,每個人都是都市一份子,而使得文青不再具有與眾不同的特點。
這時的「文青」相較上一輩的貧窮,擁有豐足的物質生活及資源。豐衣足食使他們彷彿失去指責的資格,順服地接受社會既定的路走。就如同這世代所有青年人所遇到的普遍問題一樣,豐衣足食的代價是要不斷地更新自己的知識與技術以因應瞬息萬變的外界。社會不再是努力便有相應的回報,上一輩人可以靠孜孜不倦地讀書得到相對穩定的工作。這一輩的年輕人則拚命在齊頭式的大學學歷中衝出創意與自我,同時努力使自己在連結緊密而競爭力更多的地球村中不致落後外來的競爭者。文青憂慮著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未來,卻被視為缺少對資訊社會的「適應力」而淪為無病呻吟。
這時的「文青」並沒有經歷歷史,他們從書本上得知發生在之前的所有戰爭、白色恐怖和學生運動。他們懷著滿腔的熱血站上講台,自以為是獨具思想的人,才突然發現這個社會早就麻痺於改變。人們需要的是快速獲得並且可以立即回應的訊息,這樣中間沒有經過深度思考的一來一往即構成現代人的溝通方式。於是文青們瑟縮在螢幕前,在冰冷的新細明體間一邊抵抗著鄉民們謾罵譏笑、冷言冷語的網路文化,一邊在鍵盤上敲打著難以實踐的理想。
青年的憤怒
「文青」一詞容易讓人聯想到「憤青」,憤青一詞一開始源自中國大陸,是憤怒青年的簡稱。與文藝青年相似,指稱帶有自主性,卻更為激進,對世俗憤怒的年輕人。台灣的憤青多半是指看不慣社會不公義的青年,除了批判外,更為具體的則表現在參加社會運動。近幾年的年輕人對於社會運動的參與和八零年代的學運不同,相較野百合運動、無殼蝸牛運動,現在似乎較少急迫的影響到人們生活的事件。
於是,憤青們也躊躇了,他們沒趕上台灣最生氣勃勃的學運時期,一直尋找可以站出來的大聲宣誓正義理想的場合,但再也找不到共同的利益取向,罷工、住宅搬遷、媒體壟斷,因為沒有迫切的威脅讓人們顯得事不關己。網路讓人們冷漠,社群媒體則使人們更容易獲得各方個角度的消息,因而覺得自滿,停止思考。憤青和文青一樣,隱身在網路之後,閱讀一則又一則轉貼文章強化自己的憤怒,憤怒轉換成社群網路上的一則簡短的訊息更新,既渺小又微弱的行動。
何時能不再徬徨
文青的徬徨源自網路,但文青再次的興起,廣為被人們討論卻也是網路。憑藉網路,文青從一種集體的文人青年代稱變成穿衣風格、行事態度、甚至是社群網絡的使用習慣。但這或許也是時下人們定義文青的方式,藉由訂定一套特別的穿衣風格,如黑框眼鏡、緊身褲;或是利用咖啡、攝影等特別的興趣展現,試圖在文青隱匿於網路、速食訊息取代文藝的現代社會中,找到作為文青的自我認同。
人們語帶嘲笑地在網路上轉貼「假文青」或「半調子文青」的同時,也不經意地在語氣中流露自己或許符合所謂「文青的標準」,例如批評文青使用單眼相機是作為裝飾,連「快門先決」都不知道,暗示自己比起假文青更要貼近文青。顯然,文青仍舊是一個令人嚮往的代名詞。
資訊快速流動的社會造就青少年的猶豫不安,想法只能訴諸網路,人際關係建立在虛幻的群體之上,冷言冷語成為網路溝通的習慣。在熱切討論「假文青」的浪潮中,人們語帶嘲諷,卻又暗自檢視自己身上是否具有公眾所認定的文青的特質。在此,文青又有別於先前的印象而出現,不再是帶有文藝氣質的文人青年,而是不承認自己是文青,卻又默默地認定自己是文青而沾沾自喜的人。
但也無妨,其實大多數年輕人都是文青,不斷地在漫漫人海中尋找自我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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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 王蒂鷹
我是蒂鷹,認為自己笑起來比較好看,所以經常以璨笑面對別人。 叮叮噹噹~腦子裡作著遙不可及的夢,說著言不及義的話。 大二到大三的我是一個段落,打定主意了,要用新的自己來擁抱這個世界。 "啊!終於輪到我們了嗎?"是懷著這樣的心情來到了大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