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不下來的紅舞鞋

記者 王紹容 文  2013/02/24

芭蕾女伶穿著豔紅的舞鞋，腳步隨著音樂節拍快速變換，不斷旋轉、旋轉……直到發現自己停不下來。鮮血沾染了腳趾，但沒人看得見；大家只深深為她的舞姿所著迷，誰聽得見完美境界背後的一聲哀鳴？

改編童話　故事反映故事

芭蕾舞原本就是貴族的表演，舞者古典的氣質和優雅的動作，容易讓一般人有距離感，所以能夠拍出不是文藝電影，又能叫好叫座的芭蕾電影實屬不易。1948年的英國電影《紅菱艷》就是一部令人讚嘆的作品，雲門舞集的創辦人林懷民曾說，就是《紅菱艷》當中美麗的畫面讓他踏上舞蹈這一條路。

《紅菱艷》的劇本是改編自安徒生的童話《紅鞋》，童話故事《紅鞋》中，女孩珈倫因為對宗教不敬而受到懲罰，在砍去雙腳後終於徹底悔悟，淨化心靈後得到救贖。《紅菱艷》沿用跳舞無法停歇的概念，以美麗的舞姿反襯背後的哀傷，女主角維琪在演出珈倫這個角色時，同時也反映了自己的境遇。

除了採用芭蕾舞作主軸，電影也添入另一個年輕作曲家朱立安的故事，他與美麗的芭蕾女伶維琪相戀卻以悲劇收場。雖然兩個人故事先並行再交會，但劇情鋪排其實並不複雜，剛開始栽培維琪的藝術總監雷蒙妥夫，問她為什麼跳舞，而她回答：「那你為什麼活著？」時，就已經預告舞蹈是維琪的生命。所以電影的最後，當維琪不能繼續跳舞時，她選擇自殺。

虛虛實實　電影中的舞劇

長達17分鐘的芭蕾舞劇〈紅菱艷〉，在電影中獲得完整的呈現。為了讓不懂芭蕾的觀眾不至於感到興味索然，〈紅菱艷〉的舞蹈編排偏向小品，較少華麗的群舞大場面，也缺少像〈天鵝湖〉中四隻小天鵝或大天鵝的四人經典橋段。維琪在芭蕾舞劇〈紅菱艷〉當中獨挑大樑，用輕快活潑的舞步，配合劇情高潮起伏，成功完成一場漂亮的演出。

當然這樣還不夠，在舞劇中，鏡頭不時切入維琪或賣鞋小丑的臉部特寫，誇張的表情讓觀眾更為入戲。當維琪在櫥窗外看著展售的紅舞鞋，幻想自己穿上的模樣，玻璃上同時也出現另一個自己，正快樂地踮起腳尖旋轉，兩人手臂朝著對方延展像要碰觸彼此，一個渴望著美麗，一個誘惑著善良。

另一個視角是來自女主角維琪，隨著維琪的視野快速轉圈的鏡頭，幾乎讓人頭暈目眩。她在上台前崩潰大哭，上台後一開始仍心神不寧，一會兒看見黑暗中觀眾一張張模糊的面孔，一會兒又看見劇中的小丑變成雷蒙妥夫或朱立安，直到最後一幕觀眾才能放下替她緊張的心。

幻想的投影出現在舞台上，讓芭蕾舞劇更加生動。
（圖片來源／Jacquelyne部落格My Hub）

芭蕾公主　不相配的愛情

無論場景是在劇院觀眾席、後台或舞台上，都有許多較不重要的配角，但維琪總是能在其中吸引大家的目光，這不僅是因為她本人長得漂亮，更是因為在服裝的設計上別出心裁。

維琪在派對中首次出場，其他女賓客皆穿著花花綠綠，配上太多花朵和折邊的設計，維琪穿的是一襲黑色低胸露背禮服，雪白的皮膚和火紅的頭髮要人不看她都難。而在舞台劇〈紅菱艷〉裡面，除了必備的紅色芭蕾舞鞋和她的頭髮相襯，當在和髒兮兮的鄉下人跳舞時，她穿著一身白紗裙；到她停不下來、傷痕累累時，換了一件沾滿污漬的白紗裙，但背後的場景正是喪禮，人人穿著全黑的西裝，斑駁的破白布反而更成目光焦點。

服裝除了凸顯角色，也提供角色背景和個性的線索。維琪來自上流社會的家庭，即使進入通俗的舞團，私底下仍穿著盛大的禮服和頭戴小皇冠，顯示她仍然是個小公主，活在自己浪漫美麗的世界；而貧窮的朱立安卻總是穿著普通的毛線衫或皺巴巴的襯衫，這也暗示兩人原本就是不相配的。

斑駁的白紗裙，在葬禮的場景中反而更為搶眼。（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象徵命運　火車也不斷前進

老式的蒸汽火車冒著濃濃的白色蒸氣，發出「嗚嗚」的長嘆。火車通常代表著下一段旅行，或者是離別的地點。在月台上，因結婚而退休的舞者艾麗娜，得不到雷蒙妥夫的諒解而啜泣。而在雷蒙妥夫藉故逼朱立安辭職後，維琪也在火車上和雷蒙妥夫談判，威脅他若不讓朱立安回到崗位，她就會退出舞團，有如愛麗娜的翻版，同樣為愛情與事業間的抉擇痛苦。

在舞團的一個陽台上，可以看到火車經過，朱立安在那裡苦思樂譜時遇到維琪。簡短的談話之後，火車進入彌漫天空的白煙，遮住兩人原本欣賞的海景，提醒維琪該回去工作了，於是她轉身離開。這裡火車代表維琪不斷推進的事業，此時她對跳舞的熱愛遠遠超出對愛情的渴望，而留在原地的朱立安則先愛上維琪。

就像停不下來的紅舞鞋，維琪雖然嫁給朱立安後生活甜甜蜜蜜，但不能追求自己的夢想成為一位偉大的舞者，對維琪來說仍是無比的煎熬。火車同樣暗示著事業，所以當她在火車上再次遇見雷蒙妥夫，她還是答應回到舞團，繼續演出她的成名作〈紅菱艷〉。然而表演前的最後一刻，憤怒的朱立安闖進休息室，逼迫維琪做出選擇，維琪最後進乎崩潰地奔向陽台縱身一躍，正好被迎面駛入的火車撞死。踏上火車到世界巡迴演出，為維琪帶來成長，也讓她毫無退路的選擇跳火車自戕。

紅色舞鞋　艷麗奪目

《紅菱艷》是早期的芭蕾舞電影，其影響深遠可從2009年的賣座電影《黑天鵝》當中看出，《黑天鵝》中的妮娜為了達到完美的舞蹈境界而開始學壞，沉醉性愛和毒品，最後因精神失常葬送自己的生命。同樣為了舞蹈而犧牲自己的本質，展現舞者的痛苦與掙扎。然而《紅菱艷》雖然劇情張力稍嫌不足，但無論是美術設計、鏡頭轉換和音樂搭配，都非常唯美動人。

能夠吸引普羅大眾的芭蕾電影不多，《舞動人生》和《黑天鵝》的成功算是少數，且都用強烈的劇情吸引觀眾，如《紅菱艷》這般採用簡單的劇本，而著重美感呈現的電影，能夠讓人印象深刻的不多，足見它表現手法的優越之處，就像鮮紅色的舞鞋在眾多芭蕾電影中，艷麗地不容忽視。

唯美的畫面是《紅菱艷》能成為經典的原因之一。
（圖片來源／Softmorningcity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