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化的美好　綠豆湯女孩

記者 王宗瑜 文  2013/03/10

社群網站的蓬勃發展，除了活絡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互動，拉近疏離的人際關係，也提供了時下年輕人一個表演的舞台。而近年來活躍於社群網站上的族群，大約可分為以玩遊戲為主、純瀏覽按讚、抒發心情、資訊交流與經驗分享等類別。其中有一群新興的女孩族群，因其強烈鮮明的風格而引發網友熱烈討論。

濃妝傷眼　清涼養眼

她們的共同之處，在於每個人都有幾分姿色，也明白知道自己所擁有的姣好面容與身材，並總是善加利用，大方分享。時常以厚重的假睫毛、濃黑眼線、瞳孔變色片、纖長濃密的上下眼睫毛，以及塗滿胭脂腮紅的完整妝容在網路上粉墨登場，同時不忘清涼入鏡：馬甲、比基尼、低胸小可愛等，皆是她們最熟悉而理想的搭配。以傲人的「事業線」，搭配幾句哲學味十足的女孩處世觀點作為照片註解，文字敘述內容包羅萬象，上自天文下達地理。但最重要的是，無論主題為何，照片中始終如一是女孩的個人自拍照。

例如一名化名為比比的女孩，總是不時更新社群網站的狀態，關於天氣、時事、體重、愛情觀等，並附上一張與內容毫無相關的甜美自拍照，通常使用濾鏡效果或Lomo模式呈現。而當網路上偶爾掀起廣為討論的議題，例如聖誕節、棒球賽事等，比比定會精心選擇與其相關的顏色或是大膽造型，對鏡頭妖嬈地嬌笑，並發表對於相關事件的簡短看法。

這些女孩族群喜愛分享，勇於展現自我，因此人格特質通常都具有敢愛敢恨、敢做敢言的特質；但另一方面，女孩們也是敏感纖細而多愁善感的。因此對於她們欲呈現的心情與行為時常令人費解：此刻是傷春悲秋、體弱多病的林黛玉，「今天身體真不舒服，全身一直發抖頭也好昏！也許女生就傻傻的比較好吧，至少心不會那麼痛……。」兩小時後搖身一變，卻又成了行事果斷、作風大膽的王熙鳳，「那些見不得別人好的給我小心一點！詛咒你一輩子生不如死！」但無論女孩發表什麼意見，鼓勵與回應她的網友總是如瀑布般一瀉千里，久久不息，給予女孩更多的勇氣與力量「做自己」。
 

秀色可餐綠豆湯

儘管脾氣難以捉摸，然而女孩們的行蹤卻能夠輕易掌握。她們總是準時在用餐時間於網站露面，且餐餐打卡昭告眾人她在何處用餐，同時附上一張秀色可餐的女孩與朦朧的食物合照。甜滋滋的女孩當前，連熱騰騰的美食都相形失溫失色。而喜愛分享照片的女孩往往在三餐之外，餐前小點心、甚至任一種食物，都能誘發她們與其合照並上傳分享的興致。因此網路上開始出現戲謔這群女孩的言論，他們稱之為「綠豆湯」女孩，意指為「連喝個綠豆湯都要上傳自拍照」的女孩。

網路知名插畫家甚至以綠豆湯女孩為靈感，不定時出刊「綠豆湯系列」，以一名名為「綠豆湯」的女孩為主角，傳神描畫出她欲傳達的生活哲學與處世態度：無論如何就是要化妝、展露身材、自拍與上傳。例如從事中秋賞月、出外郊遊、剪頭髮、讀書、上體育課等活動時，搭配的全都是綠豆湯個人的照片。此外，綠豆湯系列也出現在綠豆湯真實生活中，與甜美毫無關聯的樣貌，和網路照片中光鮮亮麗的女孩形成了極大的落差，藉以譏諷網路美女判若兩人的「網路詐騙」現象。

網路畫家們也揭發綠豆湯女孩最喜愛的「口是心非小伎倆」：故意貶低自己而期待他人稱讚，或是圖片與主題不符之舉。例如某日綠豆湯上傳了一張濃妝艷抹的照片，旁邊註解寫著：「今天太晚起，只好素顏上課了啦！」引起網友廣大迴響。有人認為綠豆湯充滿熱忱而夙夜匪懈的行徑令人惱怒，也有人認為這是一種有趣的互動，使社會更加多元豐富。但大家皆不約而同地認為「綠豆湯就在你我身邊」，顯示綠豆湯風潮並未因部分網友撻伐而停息，反而更如火如荼地蓬勃發展，將個人檔案作為粉絲專頁用心經營。

「今天太晚起了，只好素顏上課啦！」（圖片來源／Facebook）

受凝視的藝術

當表現自己成為一種習於被觀看的模式時，他人的回應便十分重要。因此社群網站具備能夠按讚、分享、留言交流的功能，顯然是此股「綠豆湯」風潮的重要推手之一。而如此不停上傳照片「做自己」的行為背後，便是來自於人類自古以來渴望「被凝視」的欲望。當此種欲望被滿足，甚至因而獲得了支持與自信，綠豆湯風潮便自然而然地形成，同時發展出女孩在網路世界的自我與認同。

無論是出於自信、虛榮，或者熱愛分享與抒發，無可否認的是女孩們都是喜於被注視的。英國著名的文化藝術評論家約翰．伯格，在其著作《觀看的方式》一書中寫道：「男人行動，女人表現。男人注視女人，女人看自己被男人注視。這不僅決定了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大部份關係，同時也影響了女人與自己的關係。女人內在的審視者是男性：被審視者是女性。她把自己轉變成對象——尤其是視覺的對象：一種景觀。」

在媒體的操弄下，女性時常成為供男性賞玩的物品。（圖片來源／GQ雜誌）

受到媒體操作以及性別刻板印象的影響，女人被物化為玲瓏有致、甜美性感、依附男人的形象，加上社群網站同儕間的互動，使得此一形象更為根深蒂固。即使「綠豆湯」是略帶貶義而戲謔的名詞，但依舊是同儕間眼光追逐的焦點。然而許多在他人眼中的綠豆湯女孩，卻不認同被歸類至綠豆湯一員，甚至認為自己遠比綠豆湯有個性。對此，也許新時代的女孩對於自我意識更為高漲，會為虛榮的小事沾沾自喜、為表現瀟灑而意氣用事口無遮攔、為幾百公克之差的體重數據苦惱不已等，諸如此類淺薄少女言論，在社群網站上已成為女孩們稀鬆平常的話題。

做自己並沒有錯，然而如何不單單成為只是茶餘飯後的話題消遣，如何發揮個人價值而不顯得媚俗，並不是只有靠展露身材與炫耀美色而已。作為新時代的女性，應該顯得聰明而自重，莫再落入供男人觀看與賞玩的玩物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