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期

記憶裡的甜

粿的甜,是糖與記憶中的美麗時光交織相容而成的。

記憶裡的甜

記者 柯佳妤 文  2013/03/10

有人說過:「當你開始沉浸在回憶裡,表示你已經沒有夢想了。」我想說這句話的人,只是希望提醒人們在緬懷過往的同時,也別忘了看向未來。但另一方面,回憶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份,因為有了回憶,才能證明曾經活著。

如果說人生像一本書,那為什麼不能往前翻?看看過去自己,會不會看見年少輕狂時所寫下的夢想與足跡?然而在有些人身上,「年少輕狂」這四個字卻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原因很簡單,絕不是船過水無痕,而是因為不曾經歷的,根本無從留下什麼。


耳朵的聲音

仔細想想,一個三代同堂的傳統家庭,一個從出生到現在最熟悉不過的空間。馬路旁的屋子,白天機車、汽車引擎聲和馬達聲穿插交錯;到了夜晚,機車的急速行駛,伴隨著去掉消音器的喧囂,飆車族在此時呼囂而去。屋子裡的人們,用耳朵感受日日夜夜在大馬路上所上演的每一幕。

而我是屋子裡的其中一員,除了道路上車子來來往往的聲音,關於聽覺的記憶並沒有太多,貓咪的喵嗚聲、蟋蟀的唧唧聲、青蛙的呱呱聲、大人聊天泡茶的談話聲。對於聲音,我並沒有太多的記憶與解讀。曾經想著,如果世界只演奏休止符,那會如何?是不是就能獨享一個靜謐的時空?

對於聲音的無感,似乎是一種遺傳,家裡的人聲音特別地大,是因為耳朵特別地不清楚,這樣的需求造就一個一個的大嗓門。就像爺爺耳朵不好,總要大聲地說話他才聽得見。雖然沒有遺傳到大嗓門,但無感的聽覺以及不靈敏的傳導,在我身上依然保持著「良正」的血統。


鹹和甜

爺爺、奶奶年輕時住在鹽水港,小時候我總是躺在爺爺、奶奶身邊,聽他們描述當年捕魚的親身經歷。小小的腦袋裡總是浮現海浪拍打船板的畫面,大浪、小浪、深的、淺的,似乎還嚐得到海水的鹹和苦。「去牽罟」在台語裡是出海捕魚的意思,「半眠」和「透早」是出海捕魚的時間點,「賈甘苦」是他們對於捕魚這件事的看法;「賈好命」是他們對於我們這一代衣食無缺的感嘆。


爺爺與奶奶年輕時以捕魚為業。(照片來源/苗栗老照片)

除了出海捕魚,奶奶還當過鄉下流水席的廚師,大家總是豎起大拇指稱讚奶奶的好手藝。在所有奶奶的拿手料理中,我最喜歡的就是過年過節時,奶奶像變魔術般,所變出一道又一道令人垂涎的美食。不論是甜的紅龜粿、艾草粿、糖粿、年糕、發糕、麻糬、紅豆糕,還是鹹的菜包、粽子、蘿蔔糕、九層粿、湯圓、粽子。一年四季,春節、端午、中秋各式各樣的應景美食,沒有一樣是可以難倒她的。


白色記憶

小時候喜歡跟著奶奶進進出出,穿梭於廚房和客廳。有時候還會拿幾個銅板,替奶奶到隔壁巷子裡的雜貨店買糖、買發粉。喜歡看著奶奶洗糯米、浸糯米,將糯米慢慢倒進磨米機上方的開口裡,按下開關,純白色的液體慢慢地從磨米機下方流到麻布袋中,等所有的米研磨完畢,奶奶俐落地將麻布袋綁起來。

接下來,將裝滿米漿的麻布袋拿到院子裡,用扁擔壓住麻布袋固定在預先準備好的長板凳上,目的是為了將麻布袋中的水分瀝乾。大約等上半天,麻布袋裡水分才會被瀝乾,這半天裡必須持續地翻面才能讓水分乾得更快。如果是早上開始磨米,那麼等到麻布袋瀝乾差不多已經傍晚了。

把麻布袋裡的東西倒出來,是一大塊又白、又乾、看起來粉粉的東西,接下來奶奶把這東西揉碎、加水,不久成了一個麵粉糰,而小孩子們的工作是把這麵粉糰揉得更均勻,目的是為了讓做出來的東西更「Q彈有勁」。神奇的是,光是這個糯米糰之後的成品就有好幾種可能性,湯圓、菜包、紅龜粿都可能是它的成品。

每次奶奶要做粿之前,總會開玩笑地問我想包什麼餡,因為她已經知道愛吃甜的我最喜歡包花生粉的艾草包了,聽完我回答後她總是開心地答應,還說她除了包花生粉之外,也要包紅豆跟菜脯,並試著說服我相信它們都跟包花生粉的一樣好吃。我聽了聽總說:「那你做完我再吃吃看!」雖然花生粉仍然是摯愛,但卻從此喜歡上紅豆的味道。


我最喜歡包花生粉的艾草粿。(圖片來源/妃娟與大小拉拉的網路日誌)


嗜甜

也許小時候的生活經驗,是嗜甜的起點。上了小學之後,有一次在學校跟著老師打果汁、捏麵包、做餅乾,回到家裡把果汁機、烤箱搬出來,買了麵粉和奶油,開始在廚房裡忙東忙西,打蛋、篩麵粉、揉麵團、做造型,半個下午的時間,終於廚房裡香氣四溢,看著妹妹們手上拿著自己做的餅乾格外地有成就感。

至於果汁,則是把蘋果、番茄放入果汁機,加水、加蜂蜜並按下按鈕,果汁機發出討厭的引擎聲,這個時候爺爺走進廚房,想看看我究竟在變什麼把戲。我開心地問他要不要喝喝看,並倒了一杯給他,他喝了一口之後便皺眉:「無味無甜(台語)」,於是他找出廚房裡的白砂糖,舀了一大湯匙放入果汁機。看著果汁上層浮著白花花的砂糖,再按一次按鈕,這一次爺爺滿意了,而我發現他是個極度的甜食主義者,除了爺爺,家裡其他人沒有人喝果汁是不加水稀釋的。

上了大學,只要奶奶有做粿,媽媽總不忘打電話跟我說一聲,不太常回家的我總是會因此回家一趟,爸爸總對我說:「除了爺爺,你是最捧奶奶場的人!」也總是提醒我吃完後別忘給奶奶大大的稱讚,「這樣奶奶下次才會做!」爸爸笑著補充。

即使知道粿的餡有甜有鹹,但在我的歸類裡粿屬於甜食,而除了奶奶做的粿,其他地方所販售的粿,總有說不上的不對味。也許粿的甜,是糖與記憶中的美麗時光交織相容而成的。少了回憶的粿怎麼會對得上味呢?

記者 柯佳妤
哈囉你好~可以叫我嗚嗚:D 所有的神經思維都少了些必須元素 喜歡藍天喜歡白雲喜歡巧克力喜歡旅行 喜歡走走停停吃吃喝喝 喜歡一路尋找所喜歡的 所有的興趣構成是奇怪又莫名的組合 在這裡會試著讓所有的文字都邏輯一些  
記者 柯佳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