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青春遁走》－青春、掙扎

文／ 謝佳慧  2007/10/28

古谷實的第五部中篇漫畫，台灣翻譯成《機車人生》，就內容而言，港陸的翻譯可能更為貼切，《十七青春遁走》，熱血的青春在成長所伴隨的責任、壓力下，只能無奈地逃走。

《十七青春遁走》講的是一名十七歲少年青春期成長的點點滴滴。故事主角荻野優介是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高中男生，長得既不出眾，個性也懦弱、自卑，和夥伴高井兩人每天受到不良少年谷脇的欺凌，除了毒打、跑腿、半小丑，還要半夜跑去幫谷脇開易拉罐啤酒，是大家眼裡不折不扣的「好欺負的人」。

不像富家子弟高井時時刻刻想著如何消滅谷脇，荻野只是默默忍受各種荒謬的虐待，盼望這一切熬到畢業後就可以解脫，而這段期間，唯一支撐他的就是電單車*，荻野夢想能考上電單車駕照，並擁有自己的電單車，「如果能夠騎著電單車到海邊去、到山上去…跑遍全日本的話，會是多好的事情啊…」於是下課到駕駛學校成了荻野每天最期待的事。

認定永遠沒有好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荻野，在駕駛學校認識了心中的女神－南雲由美，並透過南雲的好友田島得知，暗戀已久的女神居然也喜歡上自己，兩人開始交往，荻野第一次感受置身天堂的滋味。

可以說是女性完美化身的南雲，幾乎取代電單車在荻野心中的角色，成為荻野人生的新希望、精神支柱，儘管每天在學校仍然飽受欺負，但只要想著南雲，荻野的世界就會立即從黑白變成彩色。

聽起來好像是一部勵志、愛情漫畫，然而，如果你這麼期待著，可能會大失所望。

好友高井家裡突然破產，辦退學申請時碰到荻野，他告訴荻野自己所經歷的一切不幸都是荻野連累的，荻野是不幸的源頭；谷脇被綁架，女朋友明子和荻野四處尋人，兩人共處一室休息時，莫名其妙發生了關係；南雲決定到便當店打工，同事小林告訴南雲由於非常自卑，因此喪失性慾，希望南雲能用性拯救他，讓他重新找回自信，南雲誤以為他是孤兒，一時心軟，翌日發現小林原來是個騙子；荻野在新班級認識長相帥氣的同學齊藤，他撿到荻野掉落的手機，發現裡頭有南雲的裸照，齊藤愛上南雲；南雲找到房子，隔壁住的是得了胃癌的流浪漢，原本想侵犯南雲，後來精神崩潰，跳樓自殺。

一件件看似惡搞的劇情支線，彼此間似乎沒有什麼關聯，但我們卻從這些事件組合中，嗅到某種不安的成份、青春的莽撞。

其實古谷實最擅長的就是用這種看似青春、熱血、激情、爆笑的漫畫格調來包裝所奉行的現實主義。他的第一部作品「去吧！稻中桌球社」，描述的是一群和社會體制脫節的青年追逐夢想的故事，弱智爆笑的劇情加上醜陋猥瑣的人物表情，發揮出惡搞當先的精神。靠著這部作品榮獲了1996年第20屆講壇社漫畫大獎，或許評審當時就察覺出這個年輕人似乎想表達什麼的蠢蠢欲動。

後來，連續發表了兩部短篇作品，「當我們同在一起」及「青山綠水好自在」，兩部作品不改稻中桌球社的搞笑風格，卻添增了古谷實特有的寫實黑暗面。青山綠水好自在的開頭就是一段主角的獨白「忘記是誰說過…人類是在不斷成長中腐爛…我也有同感…因為我今天發現自己的小雞雞發霉了…」，在哈哈大笑的同時，一股虛無、空茫竄入心頭。

2002年，「不道德的秘密」在台灣出版時，有人無法接受這部作品，無法接受不搞笑的古谷實，因為這部漫畫完全捨棄惡搞的成份，釋放出所有黑暗力量，在劇情的最後，心愛的女孩給了主角住田承諾，答應和他一起結婚生子，但住田仍選擇舉槍自盡。現實的苦悶、憂慮，沒有出口可以解脫，古谷實真正想說的東西終於赤裸裸地呈現在讀者眼前，沒有無厘頭的對話做裝飾，錯愕的結局令人彷彿踏入絕望的無底洞。

而2005年結束連載的「十七青春遁走」，悲傷成份似乎沒有不道德的秘密強烈，機車、友情、愛情、升學壓力串起主角的青春期。古谷實透過大量的內心獨白，讓所有讀者走進荻野的世界，彷彿只有自己知道荻野的所有秘密。

「我肯定…『融化』所指的就是這回事…一股奇怪的熱力令人無法思想…心裡面的興奮仍然未平伏…」這是荻野的第一次接吻；「我身邊…有了南雲…他是我的身份象徵，幾乎是我的『一切』，擺脫任何不開心的事情，即使被谷脇揍…即使被高井揍…如果現在失去她的話，我會變成怎樣呢？啊…好可怕…所以不可以…不可以視她為一切，不可以把她當作逃避現實的工具…因為這絕對不是愛…」這是荻野擁有南雲後的恐懼。

整部漫畫充滿主角荻野的內心獨白，古谷實透過細膩的觀察，傳達出青春期少年對愛情的憧憬、對同儕的恐懼、對性的好奇、對社會現實的壓力，寫實的呈現手法，讓人總不禁在某些格子裡勾起當時的回憶。

有人說「十七青春遁走」是部比不道德的秘密還要絕望的作品。在最終話「大人」裡，荻野成為上班族，在辦公室裡呆望著一名孕婦，畫面跳到南雲挺者大肚子，和好友田島有說有笑，讓人以為是個圓滿的結局，沒想到荻野在四年前已和南雲分手，現在已有一個交往兩年的女朋友，南雲肚子裡的孩子是別人的。漫畫的最後是荻野趴在陽台審視自己，「荻野優介，你真不簡單呢。比想像中更有成就。比當時自己想像的…更成功地踏足社會了。不再過份懷疑自己…不再執著地追問…不再詛咒自己是『不幸的源頭』。我…變成了一個無趣的人。」

漫畫從頭到尾反覆提及的「荻野和南雲永遠深愛彼此」，最後被古谷實硬生生地摧毀，長大成人後，荻野選擇踏進社會的體制裡，儘管成功了、儘管變得更成熟了，他卻喪失自己的夢想、喪失自己自由的靈魂。

古谷實再一次讓人認清現實的世界。

 *電單車：日文譯名，台灣稱重型機車。

以上圖片來源：8 Comic無限動漫網（http://www.8comi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