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期

知識散文 新攝影文學

《浮光》深入淺出地介紹攝影史的發展,並抒發作者自身對於攝影的看法。

知識散文 新攝影文學

記者 張凱翔 文  2014/10/26

法國電影評論家麥茨(Matz)曾這麼說:「照片是誘使我們進入另一個世界、空間的工具。」本書《浮光》便如同一把一把灑於地上的麵包屑,化成了尋跡的線索,帶領我們進入攝影的歷史,照片中的故事。


《浮光》敘述攝影史與作者對於攝影的個人記憶。
(圖片來源/
自由時報

書中的每個章節都被區分成兩個部分,以「正片」、「負片」交錯而成,作者分別解釋為「值得拿到陽光下檢視的」及「放在防潮箱裡不輕易示人的。
 

正片──攝影史

書中的正片,記錄著攝影史、攝影之於社會的價值與大自然之間的關係,談論到改變攝影視野的里程碑與關鍵人物,並從客觀的角度來檢視攝影史上重要的「光的標本」。

藉著了解攝影藝術歷史的縱深,喚醒人們對於美的意識。從初期的「畫意攝影主義」,講求攝影作品必須如詩如畫,藉助暗房手法產生唯美的模糊感,同時以邊緣模糊的形式,重現人眼觀看的效果;到二十世紀蘭吉爾派茲(Renger-Patzsch)的「新即物主義」,以微距攝影開創出嶄新的視覺經驗,透析細節,「過濾出事物的抽象結構」。


此張蕈菇的微距照,是「新即物主義」的重要作品,
由蘭吉爾派茲攝於一九三○年。
(照片來源/
The Metropolian Museum of Art Website

除了詳述照片的美學發展之外,文中也揭露了攝影美學背後的科學技術。十九世紀中期,「濕火綿膠法」發明後,攝影家們不再需要等上半小時的曝光時間,人類自此獲得了凍結光影的能力。但由於此種攝影手法需要用到水,使得攝影家往往選擇在靠近水域的地方拍攝,許多作品因而顯得水氣氤氳。一旦了解此項知識,照片中的水不僅具有禪意,更增添其科學上的意義。

《浮光》充滿知識面的書寫,揭示知識性散文的風貌。不同於華語文壇常見的「文學性散文」,不走傳統的抒情路線,而是帶入科學與歷史的知性美感,呈現知識的迷人光輝。
 

負片──獨家記憶

負片的內文,是人為建構出來的連結,連結著照片與作者的自身記憶,一座橫跨內在心靈與外在世界的橋樑。作者面對自己二十多年來的攝影經驗,將影像化為文字,分享自己對攝影的想法。

走在中華路上,多數台北人眼中,看到的是寬闊的林蔭大道、與台北市的繁華;有另一群人,看見的卻是滿地的破碎磚瓦,家園的灰飛煙滅。

中華商場於一九九二年十月應聲倒下,當年的家園自此只存在於過去居民們的相簿與夢境之中。身為商場居民之一的作者,藉著過去所拍下的照片,述說著童年的回憶:賣養樂多的阿伯、恐懼廁所症候群、玩捉迷藏時與店家老闆的互動。

書中真摯的字句,深刻的照片,讓人們在腦海中建立出中華商場的形象,似乎再多看照片幾眼,就能夠看到手中握著零錢的年幼作者,跑向那位牽著腳踏車的養樂多阿伯。


書中夾著一張中華商場的手繪插圖明信片,背後寫著:「我的記憶
需要照片,那些照片也需要我的記憶。」(圖片來源/
readmoo

這些相片彷彿是一組化石,激發出人們考古的好奇心,一個又一個的疑問不斷浮現:照片是何時拍的?在哪裡拍的?畫面中的人是誰?然而,沒有人為之發聲的照片,背後的故事將永遠消失,遺留下的化石只能任憑風雨歲月的侵蝕。照片中的故事必需經過人的述說,才會有其自己的生命,作者秉持著這種想法,將自己過去的攝影經驗,從暗房中取出,與讀者分享。
 

論攝影倫理

〝Effective〞,「有效的」,原為醫學用詞;後來被延伸作為藝術用語,描述令人印象深刻,能夠憾動人心的作品。

一雙藏於觀景窗後的眼,全世界只有攝影者知道自己正在看什麼,或是想看些什麼;而被攝者儘管了解攝影者的意圖,卻無從介入,雙方只能透過「層層的凹凸透鏡對話」,以眼神交流。

值得思考的是,綜觀攝影大獎不論是世界新聞攝影獎,還是普立茲新聞攝影獎,諸多得獎作品的底片記錄的都是,戰爭、飢餓與貧窮的悲劇故事,照片人物的陰影下潛藏著濃厚的死亡氣息。一張張被稱之為「有效的」照片,記錄著痛失家人的親屬、士兵扣下板機的瞬間。


美國海軍陸戰隊掠奪北越士兵的物品,麥庫林攝於一九六八年。
(照片來源/
新浪新聞中心

關懷人文與侵犯人權之間的界線,僅在一念之間,端看鏡頭背後所傳達的訊息。許多人對於攝影師以血淚換取榮耀的吸血鬼形象嗤之以鼻。然而,鏡頭終究是冰冷的工具,承載溫度的是攝影背後的內容,攝影者若能將事發現場的溫度傳遞下去,藉由報導持續升溫,引起社會的關注,必然終能擺脫群眾對攝影者的質疑。

戰地攝影記者麥庫林(McCullin)回想自己的攝影生涯,說到:「我們都受天真的信念之害,以為光憑正直就能理直氣壯地站在任何地方,但倘若你是站在垂死者面前,你還需要更多理由。如果你幫不上忙,便不該在那裡。」

《浮光》中的內文則寫到,「我會試著在觀景窗裡和他們眼神接觸,即使是死去的動物亦然。我似乎漸漸被教育了,那樣才會留下一張對我自己或對觀看者而言,有效(effective)的照片。」作者強調攝影者必須重視道德,以顯露現實為目標,減少鏡頭所造成的二度傷害,避免自己從「記錄痛苦的人」變成「製造痛苦的人」。
 

從第一張影像開始

曾有人問攝影家格里芬,花了多久拍到一張照片,三十七歲的他回答:「這張照片花了我三十七年加六十分之一秒。」作者也以類似的語調說道,《浮光》是「從第一張影像開始花了二十四年」才完成的一本書。

《浮光》中作者陳列出一張張「有效的」照片,佐以作者面對過往記憶的雋永文字,攝影與文字互相映照,並肩而行,打破攝影與文字兩者專業分化的藩籬。而書中對於攝影歷史的回顧,不僅開創了全新的知識性散文文體,更在人手一台相機的現代社會,提醒著:「觀景窗的視角是由科學與藝術長期以來的對話所塑形而成。」期望藉著過往攝影者的微光,點亮人們的智識。

記者 張凱翔
台南人,處女座,喜歡拍照、電影、書籍、單純的東西。 不喜歡海鮮、虧心事。   台南人,但台語很爛,和計程車司機聊天總是有聽沒有懂, 處女座,但不潔癖,對於生活卻有自己的堅持。 思想很老派,老派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成了自己的座右銘。
記者 張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