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　讓愛沉睡的魔咒

記者 李恬芳 文  2014/11/16

「在公主滿十六歲那天，手指會被紡車刺傷，然後如死去般沉睡，直到永遠。」熟悉的咒語在二○一四年五月上映的【黑魔女：沉睡魔咒】中再度重演，是迪士尼繼一九五九年動畫電影【睡美人】後，以故事中反派角色梅菲瑟（Maleficent）的角度重新詮釋的經典童話故事。梅菲瑟本來是森林王國內一位善良的仙子，在一次因緣際會下與人類界的史蒂芬成為青梅竹馬。然而，史蒂芬卻因為貪婪，不惜傷害梅菲瑟，以獲得迎娶公主、繼承王位的資格。梅菲瑟得知後心痛不已，仇恨讓她變成冷酷無情的黑魔女，在史蒂芬國王的愛女奧羅拉誕辰慶典之日，對公主施予魔咒。
 

商業考量　黑魔女洗白

神秘的綠色煙霧、邪惡的烏鴉跟班、又長又重的魔杖、如惡魔般彎曲尖銳的黑角和令人不寒而慄的心狠手辣，梅菲瑟被認定為迪士尼公主系列電影中的壞蛋之首。由安潔莉娜裘莉（Angelina Jolie）飾演的梅菲瑟大致上仍保有原本的特色，卻少了許多壞人的氣勢，編劇給了梅菲瑟一個合理的變壞理由：被信任的人無情地背叛，但本性善良的她最後也從怨念深重的壞女巫，變為拯救奧羅拉公主的英雄。反觀【睡美人】這部動畫電影，如同名字中的＂Mal＂本身就有「壞」的字義，梅菲瑟是天生的壞心腸，只因公主誕辰典禮沒受到邀請，就對公主下惡意的詛咒，反社會人格一覽無疑。

上下圖分別為【睡美人】與【黑魔女：沉睡魔咒】的梅菲瑟。
（圖片來源／Wikipedia Youtube）

或許是「主角即正義」的窠臼，也或許是一直帶給民眾「夢想成真」等正面形象的迪士尼，走上慣有的商業路線，雖以反派作為題材，卻溫情滿滿，似乎只有下咒的片段才真正顯露出梅菲瑟的「惡」。主角不夠到味的壞，與梅菲瑟劇情後期的良善和悔悟對比，反差感和張力明顯不足。然而，這部電影有別於以往對於梅菲瑟的詮釋，推翻了【睡美人】給予的深刻反派印象，為童話題材的電影帶來新氣象。
 

反派　武裝下的脆弱

童話故事中，反派的作用通常是為了襯托主角的好與增加戲劇張力，他們是全然的壞蛋，為了壞而壞，最後被正義的主角打敗，以驗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老生常談。近幾年改編童話的電影，對反派的內心世界有了更深入的描寫。俗話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同為迪士尼改編童話的電影【魔鏡夢遊】中的反派：紅心皇后，長相奇醜無比，又不如他的妹妹白皇后受人民愛戴，自卑使她脆弱，也因脆弱而淪為一位暴君，與黑魔女一樣，用強大的武裝來保護自己，報復傷害自己的人。

以反派視角來敘述童話故事，【黑魔女】並非首例，二○一二年上映的【魔鏡，魔鏡】，主角是童話《白雪公主》裡的壞皇后，在國王失蹤而得到權力後，整天活在對白雪公主美貌的嫉妒，和王位被搶奪的擔憂中，無所不用其極地要讓白雪公主消失。在大部分的童話中，皇后天生就如此善嫉、貪心，但電影對其內心的描寫，讓人對其厭惡之餘，還多了一點同情。「壞」，可能是心靈上的迷失，也可能是包覆弱點的保護色。

相較於這兩部電影的反派，黑魔女擁有更痛心的際遇，其內心也較為柔軟，即使心存怨念，也毫無喪失良善的本性，因此她多年的武裝輕易地因奧羅拉的單純而卸下。

梅菲瑟以荊棘武裝自己，隔絕外世。（圖片來源／IMDb）
 

鐵的壓迫　自由的翅膀

史蒂芬初識梅菲瑟時，為了能握起梅菲瑟的手，把手指上會傷害仙子的鐵戒指扔掉；長大後卻因覬覦王位而用鐵刀割下梅菲瑟的翅膀，在女兒被下咒後，更命下人沒日沒夜地製作鐵網、鐵劍與鐵盾，以期待有朝一日能除掉黑魔女這埋藏多年的心頭之患。「鐵」象徵著強硬冰冷的父權主義，是對梅菲瑟的壓榨和攻擊，但史蒂芬國王的貪心、慚愧、害怕和對自尊心的盲目維護，才是真正如鐵般囚困他的心魔。

在兩人對決，梅菲瑟被鐵製武器傷的近乎奄奄一息時，曾被割下的翅膀自行飛回梅菲瑟的身上，梅菲瑟宛如重生般充滿力量，突破了鐵血壓迫。翅膀除了重生外，也象徵著心的自由，梅菲瑟開始正視心中對奧羅拉公主的感情，扮演起保護孩子的母親，勇敢地與史蒂芬國王對抗。黑魔女被洗白，原著中為配角的史蒂芬國王變成了大反派。女性對抗男性強權，在童話中並不常見，且最後拯救公主的不是王子，而是梅菲瑟，這使電影帶有後女性主義的色彩。

史蒂芬國王身穿鐵甲，配帶製武器，與梅菲瑟對決。（圖片來源／DisneyWiki）
 

真愛　再度推翻的定義

二○一三年底上映的【冰雪奇緣】曾因「真愛」的重新定義而掀起一陣話題，結成冰的安娜公主被姐姐艾莎的愛所融化，不再是以往王子拯救公主的老套戲碼，而【黑魔女：沉睡魔咒】再度打破了藩籬。電影中，「真愛之吻」出現了三次，第一次是史蒂芬送給梅菲瑟的十六歲生日禮物，梅菲瑟以真愛之吻作為解除魔咒的唯一條件，是因史蒂芬的背叛而否定真愛的存在，藉此刁難和諷刺。【睡美人】要角菲利浦王子的真愛之吻，不如預期有效，親吻之前還說了一句：「可是我跟她只見過一次面。」無疑是對迪士尼過去公主系列電影「一見鍾情即真愛」價值觀的嘲諷，也藉此襯托梅菲瑟對奧羅拉真摯的愛，沉睡魔咒最後是被梅菲瑟在額頭上的輕輕一吻解除，多年的心結也因此得以鬆解。

雖互有好感，但僅一面之緣的王子給予的真愛之吻發揮不了效用。
（圖片來源／van698）

電影主題曲沿用【睡美人】中奧羅拉公主和菲利浦王子的定情曲〈Once upon a dream〉，微妙道出梅菲瑟的心境。歌詞中的＂Dream"也許是梅菲瑟與史蒂芬過去相知相惜的回憶，也或許是與奧羅拉在仙境生活的美好時光，可以肯定的是，「愛」的內涵從單單的男女之情，延伸到了更深層且複雜的情感。
 

壞人亦英雄　自我的翱翔

「黑魔女」這個角色的重新刻劃在電影界有重要的意義。以往在角色設定上總是善惡二元，黑魔女卻包含這兩個元素，更貼近現實中擁有複雜情感的人類，容易引起共鳴。每個人都有不完美的一面，就像梅菲瑟曾經迷失在仇恨中，對一個無辜的小嬰兒施予詛咒。當她被奧羅拉公主純真的愛感化後，想盡一切辦法要拯救沉睡中的奧羅拉，也真心誠意地表達心中的愧疚，因為愛而勇敢地面對過去所犯下的錯誤。

「她是一個壞人，也是一個英雄。」片尾旁白這樣描述梅菲瑟。在不迷失自己的情形下，每個人都有權力當個壞人，敢愛敢恨，勇敢表達心中感受，為了保護自己和所愛的人可以很堅強果斷。但若有勇氣面對自己的過錯、心中的脆弱和世間的不完美，就是一位英雄。身心自由的梅菲瑟拍動失而復得的翅膀，在翱翔於天際時為這個故事畫下句點。

梅菲瑟自由地翱翔於天際。（圖片來源／A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