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東方　不同詮釋

記者 林燕婷 文  2015/04/05

金庸打造的武俠世界伴隨許多人長大，忠實的觀眾群嫻熟到能隨口道出種種劇情，而讀者們往往會注意到那些不被主角光環掩蓋，擁有獨特性格的角色，因而體會書中樂趣，像是《神鵰俠侶》的老頑童周伯通、《倚天屠龍記》中瘋瘋癲癲的金毛獅王謝遜、以及《笑傲江湖》裡不男不女的日月神教教主東方不敗。這些人為故事畫龍點睛，讓主角終能活出七情六慾。他們有的並未活到劇情結束，有的甚至是反派角色，儘管如此，卻能讓許多人記得他們，正是因為他們並不僅是小說中的人物，更像活生生的人。

當金庸的小說被改編成戲劇，在劇本鋪陳下，觀眾能夠窺視到他們與人對談時率真的性格，還有私底下面對衝擊的內心矛盾。這些角色有自己的想法、做事的個性與原因，也有著難以對他人訴說的苦衷、煩惱，而從觀眾的角度來看，他們的生活幾乎是透明、無法隱瞞的，就像在看一個人完整的人生。

金庸創造了世界，讓這些性格鮮明的角色得以在讀者心中活著，可活在讀者心底的究竟真是金庸所想的那些角色原貌呢？還是透過戲劇，進而存在於讀者內心的想像呢？
 

聲尖嗓粗　東方性別不明

身甩艷紅翻飛的衣袖，頭插華麗至極的金釵，彷如新娘婚禮時打扮得濃妝艷抹的臉蛋，《笑傲江湖》原著所載的東方不敗，集一身大紅大紫，將愛美的女性特質展現得淋漓盡致。但有趣的是，金庸卻將他設定為貨真價實的男子，經由自宮獲得修練《葵花寶典》的資格，在日後武功臻於上品的同時，也逐漸由男兒身轉變為男非男、女非女的形象。

東方不敗可剛可柔的性格，敢愛敢恨的生活態度，成為《笑傲江湖》的亮點。
（影片來源／Youtube）

最早奠定東方不敗形象的就屬一九八三年的【笑傲江湖】電視劇，由男演員江毅來詮釋這位由男性變為女性的角色。當時，東方不敗的人物設定，在不少人心中是不男不女的模樣，因而該劇相中進入演藝界前，在粵劇中經常出演花旦角色的江毅。江毅能夠充分掌握女性說話的方式，符合書中設定：「聲音尖銳，嗓子卻粗，似是男子，又似女子」；於肢體舞台動作等細節也模仿得維妙維肖，無非是導演眼中最適當的人選。他的實力被評為是「最後一個專業的雌雄同體的演員」，受到觀眾認同的演技更讓男性出演東方成為一大經典。

在前人的塑造下，男性作為東方不敗的演員時有所聞，像是一九八五年出演的乾德門、一九九六年的魯振順，以及二○○一年的茅威濤。

然而，初次打破眾人印象的版本出現在一九九二年【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電影中，導演邀請當時著名的第一女主角林青霞飾演東方不敗，首次突破男性出演的既定印象，也讓她成為輿論尖上的話題。有人認為女性飾演東方不妥，加之金庸初時聽聞林青霞飾演後，也持反對意見，固守原江毅的經典，然而，另一派卻不這麼認為。林青霞飾的東方擁有超越前人的絕美臉蛋，她的演技也為這個角色更添一分俠士的傲骨，雖非男性，但這種可剛可柔的特質無疑能為東方下註解。電影播出後，雖依舊有反對聲浪，但不及支持者多。

儘管應由男性或女性出演東方不敗的問題，造成觀眾分立，可東方於劇本上的設定始終是男性自宮後成為女性，並無更改。

【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中，林青霞首次以女性面貌詮釋東方不敗，既美麗又俠氣。
（影片來源／Youtube）

但在二○一三年，由霍建華主演的【笑傲江湖】中，不只採用生理性別為女的陳喬恩出演東方不敗，連劇本設定也與原著相悖，將東方定位為一名女子，而無男變女之說。《葵花寶典》中的第一句「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當即失效，以具備男性化剛強氣質的女性來扮演東方，讓整齣劇本的邏輯都得到了完整的解釋。陳喬恩時而藉由霸道的說話方式，展現東方不敗當今武林盟主的權威命令下屬，時而表現出女性的柔媚特質蠱惑男性，顯露東方應有的陰柔，卻始終沒有脫離自己是個女子的事實。
 

陽剛女性　演出現代女主

二○一五年的【笑傲江湖】劇本中，前段大量鋪陳東方不敗與令狐沖的戀情，讓觀眾一度以為東方才是真正的女主角。最為經典的橋段就屬思過崖上，令狐沖於山洞內逼迫東方下水洗澡時，赫然發現：「妳是女的？」讓本來只是好兄弟的關係變了調，而陳喬恩驚慌地抱臂遮擋胸部，不僅傳達自己女性的身分，也意味著兩人多了不可言喻的曖昧。

具備女強人性格的東方，在號令日月神教時蠻橫、霸道，可在面對令狐沖時，卻十足是個佔有慾強的女子。拯救前任東方神教教主任我行的行動中，兩人曾激戰一番，東方巾幗不讓鬚眉未落下風，後雙雙被遲來的任我行打下懸崖。臨死前，她脫口的那句愛情劇經典對話：「你有沒有愛過我？」把女主角任盈盈的風采給比了下去。對東方而言，千秋霸業都不重要，只要一個令狐沖記得她，就夠了。

身著褲裝的東方不敗，打破女兒家不可角逐權力的既定印象。
（圖片來源／蘋果即時）
 

女性意識漲　掙脫刻板印象

東方不敗這個角色是否應該像原著刻劃的那般非男非女？又是否應該是一名陽剛的女性？在女性角色掙脫刻板印象的束縛後，作為哪一種東方不敗都不奇怪。當女性得以在政治、經濟上展露頭角，並與男性保有相同地位時，這樣富有自我意識的生活態度又有何不可。

金庸想像的東方，不是一名篡奪武林盟主地位的女性，而是因他本是男性，才有資格角逐中原霸主的地位。可現實中，現代女性對自我的定義早已打破性別的侷限，東方不敗本是女性又如何？

可最終，沒有人可以決定東方不敗應該是男是女，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不同定奪，也都無法規定只能有一個形象。金庸筆下設定的東方，藉由戲劇，以一個活生生的姿態存在於眾人心中，亦如水中倒影般反映出個人信念。當人們以不同意見看待其他性別時，心中的東方不敗隨即以迥異的姿態被反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