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生　被歷史遺忘的名字

記者 許人文 文  2015/10/25

「灣生」是在日本統治臺灣時期發展出的名詞，用來稱呼當時在臺灣出生的日本人。當時臺灣總督府在臺發展「移民政策」，來臺移民天真以為能從此安定下來。二戰日本投降後，政府下令將在臺日人全數遣返，灣生也不例外。被迫離開從小生長的臺灣，回到日本的他們，幾乎是一貧如洗，因為灣生的身份，讓他們還得面對同胞的差別待遇。這些苦不堪言的過去，隨著時間流逝逐漸被淡忘，作者在奶奶和管家相繼去世後，意外發現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去，展開了尋訪灣生的旅程。

《灣生回家》記錄曾在臺日人對於臺灣的眷戀。（圖片來源／遠流博識網）

灣生後裔　解開身世之謎

本書作者田中實加（中文名為陳宣儒）從管家妻子竹下朋子口中得知，她的祖母田中櫻代與管家夫妻等一幫朋友都是灣生。而在他們心中，真正的故鄉叫做臺灣。她原先只是要將奶奶與管家竹下夫妻的骨灰帶回臺灣花蓮，卻一頭栽進尋根之旅。當她得知管家竹下建志並非日本人，而是臺灣原住民，為了找到竹下建志真正的家，她便開始探訪奶奶的灣生朋友，希望從他們口中了解竹下建志的過去。在訪問過程中，田中實加挖掘出更多灣生的血淚過去，除了生離死別的痛苦，還有對臺灣的思念，更有許多未完成的心願。田中實加不願看著灣生們的心願變成遺憾，她奔走各地為灣生們申請出生證明，也協助灣生找回失聯的親友，甚至自掏腰包帶領灣生重回當年的家園。她將這個過程記錄下來，將文字集結成《灣生回家》一書，影像則製作成同名紀錄片。

在書中自序，田中實加提到「這是一個與時間賽跑的記錄，一不留心便稍縱即逝」。隨著時間過去，灣生們的年紀漸增，記憶也跟著模糊。而將奶奶等三人骨灰錯撒在北濱花蓮港，也讓她深刻體會到，若不把握時間，將灣生的故事記錄下來，未來更不可能完成了。在這十二年裡，田中實加也曾後悔來到花蓮，但她看見灣生們因為生命被完整，綻放出那無價的美麗，使她燃起更多勇氣，更堅定地繼續她的灣生追尋之路。

《灣生回家》作者田中實加花了十二年記錄這段灣生歷史。（圖片來源／yes娛樂）

舊照口述史並陳　重現當年

全書分為三大部分，前後兩部分皆透過老照片勾勒出當年的吉野村，中間則以二十三位灣生的故事串連，透過口述史的方式，記錄灣生真實故事，生動描繪灣生對臺灣的情感。書中描寫的人物相當多，故事發展也有些雷同，容易造成讀者記憶上混淆。若能在每位灣生的故事中，利用一件物品帶出該人物特色，或許能讓讀者對人物們有更鮮明的印象。

風間部五郎與巴奈小姐六十年後的重逢，巴奈小姐的人生卻只剩下十個月的時間，在感嘆生命無常之際，也看出兩人堅定不移的愛情。富永勝抱著期待回臺，期望與摯友見上一面，卻接到摯友相繼去世的消息，過程中有喜有悲，令人感動不已。家倉多惠子認為自己是永遠的異邦人，無法放下對臺灣的思念。原本病懨懨的她，回到臺灣後就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身體日益健壯，甚至開始帶團來臺觀光，透過自己的方式，讓更多人看見台灣的好。二十三位灣生中，有不少人已在病榻上，無法再看臺灣一眼，田中實加的拜訪讓他們再次對生命有了盼望。灣生們非常希望能收到當時的戶籍謄本，也就是他們的出生證明。戶籍謄本上記載了當時灣生一家在臺灣的所有記錄，因此收到這份資料，就好比與親人再次相聚，將生命中的缺憾填補起來。但也有許多灣生還來不及等到戶籍謄本，就已離開人世。

家倉多惠子描述當時離開臺灣，望著一片汪洋的心酸。（圖片來源／風獅網）

富永勝（右）領取出生證明時，難掩心中激動情緒。（圖片來源／經典雜誌）

《春梅》一窺灣生心中糾葛

這群灣生看似身為日本統治下的既得利益者，但其實是受到母國排擠的流浪者。在臺灣電視劇《春梅》中，宮本剛的角色設定就是灣生，從劇情中也能窺見灣生的矛盾處境。宮本剛的父親是貿易商人，來臺投資茶葉產業。對宮本剛要求嚴格，甚至命令他從軍，期望他能在軍旅生活中產生對日本母國的認同。後來，宮本剛投注心力發展臺灣茶，引發與父親之間的摩擦。

在感情方面，編劇更是安排宮本剛愛上身為臺灣人的女主角春梅，拉扯於春梅與父親之間，就好比在效忠日本母國與臺灣身份認同間拉扯，而他最後選擇了春梅。但因日本戰敗投降，宮本剛遭到強制遣返日本，只好情留台灣。返日後的宮本剛，因為灣生的身份，家族內並不將他視為宮本家一份子，甚至在父親過世後，為躲避財產糾紛，離開宮本家，隱姓埋名獨自生活。多年之後，即使隔著茫茫大海，宮本剛仍心繫於臺灣茶研究，也與等候多年的愛人重逢。在戲劇中，圓滿了許多灣生未了的心願，而在許多細節處，皆能看出灣生對臺灣深厚的情感，也更能以貼近的角度認識灣生。
 

理性記錄中看見感性故事

臺灣在過去曾多次受到異族統治，這樣的歷史豐富了臺灣這片土地。透過《灣生回家》讓這段破碎的歷史，再度被拼湊起來。田中實加花了十二年陪伴灣生，帶領他們回到臺灣，見證無數灣生的生命歷程。從灣生身上看見那份跨越土地的情感，逆風中仍堅持信念，即使隔著一片汪洋，也不曾放棄任何希望。這條回家之路，已經超越當時帶竹下建志回故鄉的初衷，更替灣生找回生命意義，田中實加在過程中也找回自己存在的價值。臺灣是個多元豐富的國家，相信在未來更多這樣的故事能被找回來，讓臺灣人用更多元觀點來解讀這片土地。